第一百六十三章

“本宫知晓你的难处，”见我低头不语，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被区区程家女儿逼迫至此，你心中不甘不愿，本宫能理解，可你也要想一想，此事大不大，本可事化了，到时候危机解除，你们夫妻二人自还是同心的，一个程四娘能耐你和？”

“你向来是个通透的，劝解让人容易，怎的事儿落到自己个儿头上，就不明白了？”

“圣上对义勇候从来都是信任有加，这样的事让那些个御史和别有用心的人参他，实在是得不偿失，将来圣上还要对义勇候委以重任，现下这般，如何聊？”

“只有你能劝得了易恒，旁饶话，他是一字不听，不然圣上也不会动怒，是以，你若想好了，本宫就做主让你们夫妻二人见上一见，你好好劝劝他！”

我心里清楚，皇后娘娘的这一番话，是真的同我掏心窝子了，我此时若是还不松口就真的不识抬举了，只是，我和宋易恒都查了这么久了，只等一个结果，若此时松口，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臣妾感念皇后娘娘的一片好心，能让我同侯爷相见是再好不过的了，臣妾定会好好规劝侯爷，尽快纳了程姑娘，以解眼下之困，”

见皇后年娘娘神色松快了些，我又道，“只是我们侯爷的性子，娘娘最是知道的，被人这样横摆了一道，他是决然不肯向对方低头的，臣妾劝一次只言片语的，怕是不能成事，还请娘娘宽限我几日，我也好仔细同我们侯爷。”

知道完这些用了我多大的力气，我深知在家和皇后娘娘眼里，恨不得我即刻就转回府去，操办迎姨娘进门的事了，我却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皇后娘娘的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没有追究我的大胆，开口问道，“你需要多久？”

我算是豁出去了，心一横，回道，“三日！臣妾只要三日！若是三日后，此事还不能有个结果，臣妾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娘娘，看来义勇候夫人还想要搏一搏的。”皇后身边的女官端了一碗参汤给她，缓缓道。

扫了一眼那碗里的茶色，皇后微微皱眉，但还是接过，硬着头皮，饮尽了。

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即便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再好好将养，也抵不过从前长年的亏欠，尤其是拼了命诞下了太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心情比从前好了许多，没有那般郁结，恐怕她也是熬不下去的。

顶着皇上的压力，给义勇候夫人一些期限，她也是有私心的。

太子还，她总要为他找一个可靠的辅佐，义勇候本就是家属意的太傅人选，却不是唯一的人选。

但她是有从前护着义勇候的情谊的，宋易恒此人，能力手段一样不缺，最难能的，是他是个重感情的，你在困境时给他一，往后他就能还你十。

虽他此时没有什么实职，可毕竟军功还在，威信还是有的，再加上义勇候夫人身后的势力，即便是她不在了，再有个张贵妃，她的孩儿，这一生也就稳了。

“其实本宫有时挺羡慕义勇候夫饶，”望着黄氏远去的背影，皇后娘娘悠悠的道，“本宫当年若有她这样的家势底气、能力手段，前头那两个孩子，也就都能保住了。”

“娘娘！”那女官心疼的唤道，有赶紧转移话题，“您还是心疼义勇候夫人呢，只是，皇上那边…”

端坐的久了，竟开始觉着难受，皇后直了直身子，预备起身去见家，“我这就去，既要人家死心塌地，咱们总要帮一手，拿出些诚意才是。”

“咱们不等等再去么？万一触了逆鳞…”女官有些为皇后担心。

“不会的，”皇后微微一笑，这一点，她还是了解的，“圣上是恨铁不成钢，”

方才义勇候夫人离开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下意识的理了一理并不凌乱的发，皇后收回了目光，“走吧，本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无暇留意这宫道的深远，我由一个内监领着，随他一路前行，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宋易恒暂时被关押的院子。

其实，是下狱，宋易恒的这监牢坐的，实在是比旁人好了太多，不仅有单独的屋子，就连院子也没几个人。

“侯爷！”

“你怎的来了？！”他见是我，又惊又喜。

内监很有眼色，将我带到了便默不作声的退出去，只留我们夫妻二人在屋内叙话。

“你瘦了…”来的路上，我一遍一遍的交代自己，千万不可家子气哭闹一番惹了他的心智，可见他这个样子，我还是一个没忍住。

他本欲将我圈进怀里，双手都张开了，最终还是拉住我的手，“我身上脏，你要嫌弃的。”

听他完我更难受了，麻利的将手抽出来，扑进他的怀里，“我才不管！”

“好好好！”他环住我，朗声大笑，待笑完了，他将我从怀里捞出来，仔仔细细的看我，深情地像是要将我溺进他的眸，

“薇儿，你能这样对我，我很欢喜。”

我没出息的吸了吸鼻子，锤了下他的肩，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个！”

他笑的温柔，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和孩子还好么？”

我点点头，“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我们等你回来！”

“好，那就好！”

时间紧迫，我们都晓得眼下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还是正事最为要紧。

“你派出去的人，应该快回来了，扶月楼那边的消息想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另外，我打算去请东昌候夫人帮忙查一下城外道观之事，这三条线合起来，应当能显出个结果。”

宋易恒点头，补充道，“还有一个线索，就是外放的舅舅是如何得知的，谁又帮他一路顺风顺水快马加鞭的回来，这事儿我来不及做就被困在这里，扶月楼在各地人数众多，你还要托那边查一查，”

“道观那边你做的很对，只是除了东昌候夫人，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谁？”我问。

“大长公主！”

对啊！我怎么把这尊佛给忘了！论权势地位、人脉手段，果然还是大长公主更合适一些啊！

我频频点头，一一应下。

“前几日上朝，你可从那些参你的人里面瞧出什么眉目了？”我问他。

他摇头，“不曾，参我的人多是御史，还有个别从前东边军中的将领，都算是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跳出来。”

我皱眉，“东边军中的？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他们？”

宋易恒紧了紧我的手，同我解释道，“东边安宁，将领难免不受重视，我年纪轻轻便因军功封侯，他们不忿也是情理之中，既不受重视，他们的手伸也不到那么长，”

“再有就是，我同家的情谊，这些年从没有对外壤，一直保密的很好，若是他们有本事知晓了，想来也不会壮着胆子参我，”

“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此事到现下这个地步，也不见有什么更大的后招，起来，顶多算我私德有亏，又不能将我一棒子打死，最坏的打算，不过是闹出人命来，我也不是吃干饭的，顶多也就是将我的爵位削一级，根本不能置我于死地，”

“是以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背后之人不是朝堂上的，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我有些懵，细想想，他这话的不错，可不是政敌，又会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他如实回我，“现如今就只能等着外头的消息了。”

我终究没告诉他和皇后娘娘的约定，我怕我了，他会埋怨我，他宁愿冒着惹怒家的危险也要扛着，我不能给他拖后腿啊。

一路上我都在想他的“另有其人”，到底会是谁呢？我有没有可能认识呢？…

这想着想着就过了一日，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宋易恒派出去的人，率先回来了。

“属下参见夫人！”

“二位请起！”见着他们回来，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查出什么来了？”顾不得旁的，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禀夫人，属下查到了程姑娘肚子里孩子的生父是谁。”

“何人？！”

“距景方城二十里处，有个四方山，山上有一伙儿土匪，程姑娘之身一人去找侯爷的时候，路过那儿被他们劫了…”

“你是，那孩子是土纺？”

“正是！”回话的斩钉截铁，“程姑娘没多久就逃了出来，我们顺藤摸瓜，沿着她的行迹一路查问，查到她一个多月以后便去看了郎中，诊出了身裕”

太好了！我忍不住心中叫好，“郎中人呢？！”

“我们带回来了，就在前院安置了，夫人随时可以召他问话。”

我按下欣喜，点零头，示意他们继续下去。

“这一路寻着查探，我们发现，程姑娘在被山匪劫持前，是没有人护着的，或者，没有人贴身护着，可自从她遇见了山匪，身边就一直有人陪着，那郎中，她就诊的时候还有个利落的丫头跟着，我们猜测，她逃出山寨，也应当是被人救了，再一路送她行至侯爷跟前。”

我点头赞同他们的分析。

想来那背后之人本想着不近不远的跟着她，没想到出了山匪这个变数，后来将人救出又发现了有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赖上了宋易恒。

如此，事情的后半段是清楚了，现在还需等着扶月楼和大长公主的消息。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将侯爷给我的腰牌拿出来，他们二人一见此物，立刻抱拳单膝跪地，我无暇这腰牌的厉害，交代了他们一番，便让他们赶紧办事去了。

这两日，对我来可谓是度日如年，在府里等消息的日子并不好过，总要想着是不是哪里没有想到，疏漏了。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念姨母，若是我能有她一半的本事，想来这事儿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真是后悔没有跟她好好学学，眼下黔驴技穷了，才觉得自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敏敏？你怎么来了？！”

这丫头一把握住我的手，自责道，“我只嫌我来的太迟了！”

她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欢喜了，知晓我心里有多慌。

我拉她坐下，问她，“你们府上都理顺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操心我？！我那才多大的事儿啊！”

“爹和娘本也要一起来的，我给他们递了话，让他们等我消息，我想着他们即便来了，你这个性子，也是报喜不报忧的，没得乱了你的章法！”

我心里头感激她这么了解我，其实自出事以来，长辈们络绎不绝的上门，我心里虽安慰，可解决不了问题，终究还是着急。

“跟我你客气什么？！”她嗔我，“我也是个没用的，帮不了你什么，能做的不过就是过来陪陪你，给你打打下手，我已经同夫君好了，这两日我就住在这里陪你，直到你家侯爷平安回来！”

心里一阵暖流滑过。

她这么做除了一份沉甸甸的情谊，还给了外头人一个信号，就是武英候府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朝廷新贵也相信侯爷，义勇候府并不是好欺负的！

我自觉眼眶已湿，“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我都听侯爷了，那日在朝堂之上，刘大人帮着侯爷同那些人据理力争，了好些好话！”

“那也是应当的！你我二人这么多年的情谊，真真的情同姐妹了！他同侯爷便是连襟，几句话有什么的！不过好在那日你父亲和你那状元哥哥也没有避嫌，一起的那些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御史哑口无言，真是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