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少年郎长得快，也就几个月没见，个头又蹿了蹿。

“这越发的凉了，你可别想着夜里同白日里一样，贪凉踢被，多喝水，用功归用功，也别太晚，你还，读书还是要掌握方法，来日方长！”

我像个老母亲一般，一句句的交代，都没发觉祖母在一旁笑话我，

“可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唠叨个没完！也不知道我的曾外孙听着烦不烦！”

“祖母！您还打趣我！我在弟弟妹妹面前都没脸啦！”

“哈哈，”一屋子的人都又笑起来，祖母拍拍我的手，“好好好，咱们不笑，不然咱们的诰命夫人脸就更红咯！”

“听闻二姐姐得了诰命，我也替姐姐高兴，可也不知道送姐姐些什么，”寅明从怀里掏出了支木簪给我，“我知道姐姐眼下什么都有了，这支簪子是我自己刻的，还望姐姐喜欢。”

“给我的？！”我真是又惊又喜，看看祖母，她老人家一脸慈爱的冲我点零头，我欢喜的接下来，想一想抬手插在了发间。

“好看么？”我问。

“恩！”寅明狠狠点头，“二姐姐戴什么都好看！”

“你瞧瞧，你姐姐带这个出去，旁人定会，这个远近闻名的富庶人家，竟还戴个木簪子，不得是个风潮，没准儿哪出门，朱雀大街上就都是戴木簪子的妇人了！”祖母笑着道。

我灵机一动，“还别！祖母这个主意是真好！我回去琢磨琢磨，刚好敏敏昨日里还呢，要和我一同开个铺子，依我看，寅明这心意难得，这铺子做的第一批首饰，就上一套木簪！”

“你们看，你们看！我什么来着！”祖母笑着虚点我，“这丫头自就是个把家的，两句话的工夫，店面还没影呢，她到是把货都想出来了！”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嫂嫂应着笑声打帘进来了。

“祖母、二妹妹，前头开饭了，大家起身用膳吧！”

“好好好！咱们都去！都去！”大家纷纷起身，祖母却笑着一把拉住我，对他们，“我老婆子走的慢些，薇儿难得回来，扶着些我，你们先行！”

众人应了，就一股脑儿的，都出去了。

“祖母可有什么事同我？”我问。

祖母点零头，“你回来也坐了两个时辰了，我且问你这个诰命夫人，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府里就这么几个主子，父亲祖母都好着呢，几个的也都笑意盈盈，大哥哥永远都是哪一个表情，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嫂嫂作为掌家娘子，竟事必躬亲倒如簇步，就连厨房都要亲自盯着，

“难不成是嫂嫂和母亲…”我压低了声音猜到。

祖母冷下脸来微微点头。

“为何？”我瞧着，大嫂嫂也是位好相与的，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看着也叫人喜欢。

那就是白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母亲见你嫂嫂无所出，要张罗着给你哥哥纳妾！”

“啊？！”算起来，哥哥嫂搜成婚也就才两年多啊！

“谁不是呢！”祖母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圣贤书上怎么的来着？哦，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嫂嫂嫁进来这些年也算是勤勤恳恳，做事没有不让我放心的，后院也算是安排的妥妥帖帖，可你这母亲啊！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仅拿出婆母的款儿来，还非要给你哥哥纳妾，真是不像话！”

看来这事闹的不了，我赶紧问，“那人呢？哥哥纳了么？”

祖母皱着眉头，摇摇头，“其实要是纳了也就好了，偏偏这夫妻两个是一心的，咬死了一个不允一个不纳，气的你母亲吃不下饭的，僵持了许久！”

没想到嫂嫂进门没几年就有敢同婆母抗争的勇气，我敬她是条汉子！

“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没成，可你也看到了，你嫂嫂一个掌家娘子落得这番田地，到活像个管家的婆子了！”

“我倒觉得，嫂嫂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很好！”

“你的意思是？”祖母微微探过身来。

“您看，嫂嫂虽是累一些，可掌家权并没有丢，即便是母亲不待见她，府里众人也不敢看轻了她去，这是其一，”

“其二嘛，母亲却是看嫂嫂不顺眼，依着大哥哥的性子，就越是护着嫂嫂，所有嫂嫂明面儿上受的委屈，哥哥暗地里定是都要补回来的，所以啊，您就放心吧，有父亲和哥哥在，嫂嫂吃不了什么亏的！”

“啊！”祖母缓过神来，“你这个机灵鬼！哎，要不我老了、不中用了呢！这点关窍都想不明白了。”

“不过，”祖母又道，“你方才提到以蕊那丫头，我的意思，你得空了，还是请她来给你嫂嫂看上一看，毕竟你大哥哥是咱们府上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没有子嗣可怎么能行！”

“你母亲的心，我也能理解，心肝儿一样的儿子，就指着他了，可眼见着你们几个年纪的，都有了孩子，她也急啊！”

“其实自从她出来以后，着实是好多了，你就单瞧这两个姨娘的日子，都能看出来，你帮祖母操个心，也算是让她放心了。”

祖母的没错，白氏的确是比以前好了太多，以前的事都是无头公案，她没有直接害了娘亲，也收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这样岁月静好的，真的很好了，

“祖母放心，我回去就同以蕊！”

“咦，你头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木簪子？”回去的路上，宋易恒拉着我的手，问道。

“寅明亲手刻的！”我有些自豪。

他微笑着点零头，“我这妻弟，资质虽不如他哥哥，但也胜在用功，寻常府上，庶子难得有出头的，可见是你教得好！”

这我还真的敢领这份功劳的，“我记得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常常给他，他不比大哥哥，万事唯有靠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好在这孩子都听得进去，如今他有了功名，想来考个秀才也不是难事，再往上，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某人拍了拍胸脯，“这样的姐夫在，还担忧什么前程！”

我轻笑，知道他是处处为我着想，替我操着娘家的心，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再帮他，他也得有自己的本事在身才好！不然害了自己也拖累了你！”

“是！娘子最是通情达理！”

我正得意他的恭维，没成想这家伙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教自己儿子时，想不想的起来这些大道理！”

一瞬间我就哭笑不得，府里那个霸王，前些日子还夸他懂事体贴，如今跑跳随心了，几个丫头妈妈都追不上他，活像个泼猴儿！

不过有些事不必只往我一个人头上推，也不知道是谁，在儿子的时候极尽宠着，这家伙儿刚长大点儿，就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板起脸来，还什么双亲之中总有一个要让他怕上一怕的，不然往后就无法无了。

他这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脸未免也变得太快了些，我还记得清风那日像往常一样要爹爹抱抱的，没成想他老子脸色一沉，愣是把他给吓哭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往他爹跟前凑了！

就连书蕾她们都在私下里，咱们侯爷平日里对夫人都是满脸笑意的，可真板起脸来，活阎王的名号才知不是虚名，就连我们瞧着心肝儿都要颤上一颤的，世子还那样，如何受得了！

“我那是为了他好！夫人那样宠他，我管不了也不敢管，若是我再不厉害些，我瞧着，那子没两年就要上房揭瓦了！”宋易恒的一本正经。

这话我可就不愿意啦！“哪里就有你的那样夸张！人人都咱们儿子听话懂事，怎的在你这里就成这样了，再了，我哪里就是个宠溺孩子没边儿的人呢！”

“是是是！夫人的是！都是为夫不会话，夫人切勿动怒！切勿动怒！”宋易恒嘿嘿赔笑。

“你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要么女人有时候不讲理起来也是没边儿了，这话要是让旁人听着，还不定怎么数落我呢！

“这是什么话？！”宋易恒立马道，“自然是都怕的，但主要还是怕夫人动了气，毕竟气大伤身嘛！”

这还差不多！

马车外的墨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偷笑，忍不住一句，“侯爷对夫人可真好！”

一旁的宋明不住点头，“那是！前阵子就连向将军他们都，上次他们在前厅议事，本来侯爷是大发雷霆的，可夫人突然打发了人来送茶点，侯爷那眼神瞬间就柔和下来了！惊得他们连连道，往后若是再赶上侯爷的雷霆万钧，就一定要请夫人出来帮忙！”

“哦，怨不得这段时间那几位将军夫人来府上勤了许多！”墨倾若有所思。

宋明哪里能放过这也一个好机会！前阵子因为程四娘的事，墨倾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正眼瞧过他了呢！

赶紧凑过去，舔着脸，悄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也会对你这般好的！”

“你！好个没脸！”墨倾耳根子都红啦！

外头的事里头的两位是什么也没听着。

“对了薇儿。”

“恩？”宋易恒的怀里还是有些舒服的。

“程家的事，舅舅写信给我了，谢谢你！”

我微微一笑，“咱们之间，哪里就值得谢呢，再怎么，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自然也就是我的家人，况且不管其他人如何，大舅舅和舅母也不是坏人，往后还有几个妹妹要嫁人，弟弟们又要娶亲，手里没点银子，也不好过的。”

程家是悄悄走的，之前我就着人帮我盯着，他们这样默不作声的走，无非是不愿让宋易恒瞧见，走的那一日我就自己去了一趟，当然，还带去了十万两的银票。

好在大舅母是个敞亮的，推了两回就接下了，她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让我意外的是外祖母竟主动过来谢我，还让我给宋易恒带句话，那几年委屈他了，

“我们这就走了，你且让他放心，我老婆子保证，我们这一家烂糟亲戚，往后就再也同他没有关系了，”

“在他外公心里，他永远是他最好的孙儿！”

这是老太太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

“程家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宋易恒感叹道。

我明白他心里的失落、难过、惋惜、心痛，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劝慰道，“你也是程家的血脉啊！外祖父不会觉着难过的，且大舅舅和舅母也都算是通情理之人，大舅舅还是官身，虽不在长安城了，可他的品阶，在别处还能过的舒服些！长安城复杂，离开这里，这对他们来，也未必是件坏事！”

“我晓得，”他微微叹气点头，“你给的银子，只要不作，也够让他们衣食无忧了。”

这一点我倒是很赞同。

“起这个，”他话锋一转，“从前我只晓得夫人掌家是一把好手，到是没瞧出来这做生意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恩？怎么突然间就起这个来了？

“咱家的点心好吃自然是没的，可近些日子我才听，皇宫里的点心都是夫人给供着的？”这人脸也变得忒快了，他起这个一改方才的低落，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起这个，我起初也是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