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新奇的玩意罢了,玩腻了,丢去喂狼也无妨。”
何远殇毫无情绪,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何年哑然的望着他,低头笑了起来,笑到自己趴在地上无法爬起来。
“你不会的。”
何年笃定着,何远殇歪头笑问:
“哦,为何?”
他倒是想知道,何年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何年说罢又笑了,不管吴莘他们怎么套话,他都没有再正面回复过这个问题,反而是一脸淡定的聊起来了生死:
“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孩子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二位要是铁了心的要我们的命,那我们这样的蝼蚁,还能如何?”
反抗吗?
根本就反抗不了,如今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毫无还手之力了。
“我养过狗,那狗多管闲事,就爱逮耗子,但是它逮的时候并不是把它咬死,反而是抓到自己的窝里,松开嘴,让它以为自己可以逃跑活命。可是事实上,耗子总会死,而狗的折磨也不是耗子能左右的。”
何年是无奈又绝望的,但是透过他的目光,依稀能看到一丝倔强。
何远殇望着他,他也望着何远殇,最后何远殇摆摆手,让人把他押了下去。
线索就这么断了,何枚的死,杨恬的死,都让如今的一切陷入到了僵局里。
“表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莘踱步到他身旁,歪着他的脑袋问他,突然一阵风声吹过,吴莘脸色一变,徒手就抓住了一支射向他们二人的箭,目光紧随着就追了过去。
很快护卫就来回报,射箭的是部落里的一个汉子,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们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服了毒药自行了断了。
“这部落里的人果然不简单。”
吴莘手里握着的那把箭,箭尾绑着一块儿白布,上头是可以辨别的墨迹,把它打开后,里头的字就显露了出来。
“写了什么?”
何远殇问道,吴莘撇了撇嘴,就把白布递给了他,示意他自己看。
“你觉得呢?”
果然,这白布里头的话仿佛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句句戳在了他的心口窝上。何远殇合上白布,把它丢还给给了吴莘。
“我没有想法,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像是个无厘头的闹剧,这群人说不定就是想将计就计,将我们往那个方向上引。”
吴莘接过白布后,二话不说就掏出火折子,把它烧了个干净,何远殇盯着他手里的火光,眯起来了眼睛。
时间倒回到了他接到秘密任务的那一天。
宁和宫来人请他,说是皇后娘娘多日未见太子,想念儿子,派人来请他回去吃晚饭,何远殇不曾多想,点头就在下午的时候过去了。
却不想在晚饭的时候,皇帝也转悠到了宁和宫,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顿难得的团圆饭。
“你知道边塞的姜族吗?”
饭吃到一半,皇帝何陆就贸然问了一句,何远殇对答如流。
姜族是何氏宗族的起源地,当年先祖带人南下,留下了妻儿老小,一晃几十年,何氏打下一片疆土,建国定都在了流宣,而留在闽城外的家人,自愿担负起了守卫国土,留守边疆的责任。
“那你知道为什么先祖们没有把他们接过来吗?”
何陆把筷子放下,一双眸子直直的望着何远殇,何远殇不敢怠慢,却也不敢草率回答:
“因为妻子老去,父母年迈,前往流宣的道路漫长险阻,长大的儿女们舍不得自己的亲人受苦,同时又感激先祖们的惦记,所以自愿留在了那里。”
“再讲。”
何陆摇了摇头,显然何远殇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
“因为长大后的儿女们成婚生子,幼儿——”
这一次,不等何远殇说完,何陆就摆了手,这个答案显然也是不对的,他有些不耐烦了:
“你尽管大胆的说,别讲这些漂亮话,我都听够了。”
何远殇沉默的看向了皇后吴云师,在得到她的默认后,这才大胆的说出来他心底的猜测:
“因为先祖们抛弃了他们。”
当年先祖们的起义并不顺利,一群正当壮年的男子,离了家乡妻儿,长夜漫漫,哪儿能耐得住寂寞?再加上当时天下动乱,各方势力相互融合勾结,为了能稳定关系,相互之间的联姻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等到最后建都流宣的时候,活下来的人里,基本上全都另有了姻缘,封官赐爵后,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去将留在边塞外的妻儿接过来,但是一旦他们把人接过来后,这才刚刚稳定下来的政权,只怕是要为此而动荡。
尤其是他们这一支坐在了王位上的血脉,当时的联姻,皇后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待到天下稳定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除去边疆的子嗣。
“姜族部落遭遇过外敌屠戮,当时上千人的大部落,一夜之间,只剩下几百人了。”
何远殇说的很婉转了,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这场屠戮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流宣城里活下来的权贵们,为了权利,不惜屠戮了妻儿孙子,姜族部落里最终活下来的,全都是那些战死之人的后裔。
死人除了名号跟赏赐,再无其他。
权贵们故意制造了一场外敌屠戮的闹剧,最后再派自己人上阵充当了救世主,给了活的人金银珠宝,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跟崇拜。
为了不让这件事暴露出去,姜族一直未能进入闽城内定居,这么多年,皇城里也始终有人在盯着他们。
“今年的赏赐,我希望你能亲自带人送过去。”
何陆怅然若失的看着眼前的盘子,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就借口还有公务,从宁和宫离开了。
“姜族里头有人勾结内官外党,意图谋反,远殇,为了皇族的颜面,这件事只能你亲自去处理。如果你觉得有些困难,那就带上吴莘,你们二人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吴云师遣退想要冒头来收桌子的侍女,一脸严肃的望着他:
“姜族里头恐有我们这一脉的漏网之鱼还活着,而且不只是活着,他们很有可能已经与外族势力有了联姻,甚至是有了骨血。”
这样的血脉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既有了起兵的借口,也有了说服人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