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和白舸的第二次约会地点定在了江城郊区的古镇。出门之前，她精致打扮一番，穿上赵晴菱给她搭配的衣服，。

她又早早地到了高铁站，看着迟到的白舸，她淡定地拿出了纸巾递给他。

“别着急，擦擦汗吧。”

也没问白舸为什么晚了半小时，导致赶丢了这趟车。好在江城到古镇的车次很多，他们坐了下一趟。

一路上，白舸小心翼翼，宋梓被盯地有些按捺不住。

“你没必要这样，白舸，只是迟到而已。或者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迟到了。”

“那个…我昨晚临时加了一台手术，忙到很晚，就…睡过头了。”

“谢谢你这么辛苦，还赶过来陪我。“

宋梓的体贴让白舸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却说不上来。

宋梓带了相机，一下高铁站，对着江南特色的古镇不停地拍。

“你喜欢摄影？”

“只是爱好，但不擅长。”

“能借我玩一下吗？”

宋梓很大方将相机取下，递给了白舸。

还未入冬，亚热带植被仍然绿意盎然，嵌入园林精致雕琢中，让宋梓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她想象着，这处是官宦小姐们的聊天室，那处是他们的斗诗房，园子里发生过多少凄凉美丽的故事，不小心入了迷。

一阵快门声拉她回到了现实。

“你干嘛拍我。“

白舸没说话，只是把刚刚拍的照片给她看。

宋梓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熟悉又陌生。白舸抓拍的很好，照片中的女孩神态迷离，眼神中藏着许多秘密，脸部线条流畅，与园林某处和谐相映，构图完美。

“你拍的很好。“

“是你表现的好，你是一个好模特。”

宋梓莞尔，走向别处，身后跟着白舸。

古镇有很多美食，吃完之后，宋梓提前付了钱。

“咱们AA，你等会儿转给我就行。”

“好。”

绅士白舸理解现代女性对平等的追求，爽快地拿起手机转账。发现有未读信息，发送人是白母。

“小舸，那个姑娘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

“我们还在外面玩，等会儿打电话细说。“

宋梓转身，才发现白舸掉队，走过去问：“在看什么呢？“

白舸赶紧收起手机，“我妈的信息，我回复了一下。“

“嗯。”宋梓点点头。

他们又逛了几个景点。后来发现着实没意思，古镇都跟双生花似的，大都一样，便准备打道回府。高铁上，白舸打起了瞌睡，头东倒西歪，最后找到了一个柔软舒服的地方靠上了。

宋梓不想因为自己的心理障碍毁了这天的美好。她极力忍着。后来白舸又把头歪到别处。宋梓才如释重负。

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这样的约会，他们进行了很多次。白舸感觉到宋梓对亲密行为的抗拒。不过他倒觉得，女孩子羞涩一些挺可爱，来日方长。

直到那次，白舸才逐渐理清他和宋梓之间的问题。

那天，他们打算去江城一家私房菜尝尝鲜，恰巧遇到了白舸母亲和其朋友们。

白舸跟宋梓解释，这是偶然。看着白舸比她还慌乱的表情，她相信这的确是一次偶遇。她也没心思生气，只能在脑子里翻箱倒柜的找面具，那种可以讨好长辈的面具。

“阿姨好！”宋梓异常热情，上前与白舸母亲握手。倒是白舸，还坐在原位上发呆。

“你就是小宋吧？“白母眼神尖锐如鹰，宋梓是她的猎物。

“是的，我是宋梓，阿姨要不换个包间，咱们一起坐。“

宋梓邀请白母等人与他们同桌。席间，装扮乖巧的宋梓惹得白母欢心十足。中途她扮演得有些乏了，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出门缓缓。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逐渐安抚了自己的心虚和紧张。

为什么一定要给白舸母亲留下很好的印象呢？

或许为了白舸，或许也只是为了自己，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她转身想回去，却在门口听见了他们在谈论自己。

“喔唷，三姐，小舸的女朋友长得那个水灵，旺夫相嘞！“

只听见白母回复：“那是当然，这姑娘母亲和我曾经是同事，在江城自己有房有工作，关键是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宝贝呢！“

“那咱们白舸有福气了！这个比之前那个甄妮好多了。“

“妈！不是说好了不提旧事。“

白舸的怒气让门外的宋梓打了个冷战，她眸色暗淡，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如果此刻进去，倒显得她言行不一，全没眼力价儿，想着还是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好。

那场表演，在白母一行人离去后结束。

“今天谢谢你。我妈她……她们就是那样的人，你别……”

“没事，我今天也跟着吃了很多好吃的。”

马路边的街灯发出一种奇异的如面纱般的黄光，把宋梓的五官现得异常清晰。白舸看她的双眼，鼻尖，嘴唇，他上前，想要有进一步的表达。

宋梓却及时往后撤一步，说：“很晚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车到了。“

看着宋梓踏上出租车离去，他终于明白问题在哪儿。宋梓有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她从不会无理取闹，说话顾及长辈的面子，这种完美到天衣无缝的好，却始终充满着距离感，远到白舸发现自己从未靠近过真正的她。但他不想承认这一切事实的根源。

“到家发短信，注意安全。“

“好的。“

“这周东区有个画展，咱们一起去。“

“没问题。“

收到短信，白舸失落感更甚。或许她闹点脾气，他会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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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仅剩下一个月的厚度，宋梓仍在生活漩涡中摸爬滚打。

为了完成教职考核目标，她不得不放下手头最喜爱的论题，去完成导师交给她的一个大项目。曾经，她为了不成为社会上一颗被人遗忘的螺丝钉，为了自由，选择继续读博，想把命运掌舵权握在自己手中。可是，社会规则像是无孔不入的气体，象牙塔也无法逃避，她一样要面临现实。

或许，不是天才，终将平凡。

她又看了看会议记录，目前模型结果与项目最终要达到的效果还差了一些，这是她头疼的地方。

万恶的金钱与名利，她也想一夜暴富。

宋梓又加班到10点才回家，只见赵晴菱提着行李箱出门，宋梓才问候起近况。

“你这是……”

“菜菜子，我要去欧洲出差，公司那边有个大项目需要法语翻译。”

宋梓点头，扶了扶眼镜框。

“喔，对了，我这里有一张我男朋友给我的话剧票，是卿大音乐剧社排的，我去不了了，留给你。”

宋梓接过那张票，看了一眼标题，“Dear Evan Hansen”。

赵晴菱拉着箱子，急匆匆一脚踏出门，却又反身奔向宋梓，抱住她。

“菜菜子，我会想念你的早餐的。”

“我也会想你的。早点回来。”

赵晴菱走后，宋梓突然开始想念这个闹哄哄的小妹妹。她看着那张票，才意识到这已经是12月了。

卿大每年的话剧节定在了12月。每个话剧社团都会在年末各显神通。今年音乐剧社排的这出戏貌似还不错，感兴趣是一说，但能否去得成又要另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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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舸好几天都没联系过宋梓。她也没奇怪，只当是他忙习惯了。

宋梓在周五这天得到了理想结果，项目提前竣工。她很开心，仿佛空气都变甜起来，她闭起眼睛，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拿起手机，想要分享好消息，却犹豫半天。

跟母亲连梅说吗？她不懂这些努力，显然不可能。

跟江漾说吗？本科毕业之后分开那么多年，况且她比自己还要忙，不便打扰。

跟赵晴菱说吗？人在国外，或许有时差。

跟白舸说吗？他很忙。

……

好像都不太合适。

宋梓哀怨了一声，成年人连快乐都很难分享，我们总是期待着许多，便忘了分享的本质。

她抬头看到了那场音乐剧门票。于是起身离开实验室，向卿大大礼堂走去。

检票口排着长队，一位机灵的检票员看了一眼宋梓手里的票，说：“这是VVIP家属票，同学，你从那边的通道走吧。”

宋梓从队伍长龙里退出，跟着那位检票员提前进场，特殊待遇带来强烈的优越感打消了之前闷在胸口的不快。她在第一排最佳观赏位置坐下，可以近距离看见舞台，以及幕后工作间。

舞台还在测试，一束光打到了舞台旁边的音效区。宋梓看见了站在钢琴前的一个男孩。

他在跟工作人员交流着什么，自信沉稳。坐在黑暗中的宋梓望着他，像是拿着放大镜观赏希腊雕塑的寸寸细节一般，窥伺地毫无顾忌，因为此刻，站在光下的他是看不见她的。

他像极了那时的林景源，一样的侧脸，一样的高大，整个人纯净的像一颗水晶，宋梓知道那是她永远够不着的天使。

或许宋梓的视线太过强烈炙热，那个“天使”看见了她，朝她走来。

“嗨，宋老师，我就知道菱宝把票给你了。”宋梓望向他的眼神像是一汪深潭，带着无法形容的吸引力，方行泺躲开视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宋老师？你想什么呢？”

宋梓这才从自己的怀念中清醒过来，轻声说：“没什么。”

进场人多了起来，整个礼堂很嘈杂，方行泺凑近，将脸侧过来，“你说什么？”

幸亏是在黑暗的台下，方行泺看不见宋梓红透了的脸。宋梓爱极了这黑暗，仿佛因为看不清彼此，所以不需要作出任何伪装。

“你今天要上台表演吗？”

“对，我演主角某个好朋友，小角色。”

“那我可要好好看了，怕错过你出场。”

“不会的，我还……”方行泺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叫走了。

他走进舞台右侧的换衣间后，宋梓便收回来思绪，专心看剧。

方行泺如他所说，只演了一个很小的角色，在开场独唱了一小段之后，就退场。整场下来，宋梓不得不承认方行泺算是唱演俱佳，可为什么只演了一个小角色呢？

礼堂忽然亮起了灯，所有演员上台谢幕，主持人念着全体幕后人员的名字。

“感谢我们的音乐总顾问和编剧，方行泺学长。感谢他所有的编曲创作！”

台下一阵掌声。

方行泺没有站上台，只是在台下挥了挥手。他像是一个凯旋的大将军，将所有功名留给自己的战士，自己却躲在人群中享受胜利的欢呼。

宋梓会心一笑，原来大招放后面。她拿起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赵晴菱。

方行泺跟演员们寒暄一番，转头发现宋梓已经离开。他追出去，叫住了宋梓。

“宋老师！”

宋梓回头，淡淡地微笑着，看他跑过来，说：“看你还在忙，我就走了。忘了跟你说，今天很成功！”

方行泺摸摸头，客套了一句“小意思，其实我对最后那一首合唱的改编总是不太满意，不过时间着急，就这么上了。”

宋梓思考方行泺的话，不知道那是谦虚，很认真地给出建议：“最后一首我觉得中间应该加一点念白或许更好。”

“我考虑过，但是节奏始终没拿捏好。”

“那加点说唱呢？”

方行泺愣了一下，“或许可以试试。”

宋梓对音乐剧编曲知之甚少，这只是她作为音乐爱好者的小建议。方行泺聊着差点忘记正事儿，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宋老师，麻烦你把这个礼物带给菱宝。我们……她最近不理我，等她回来，你把这个给她吧。”

提到赵晴菱，方行泺的语气软了下来，巴巴地望着她。宋梓真想摸摸他的头，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的柔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走了。”宋梓走了两步，听见方行泺在身后又叫她。

“宋老师！”

“嗯？”

“今天，谢谢你。”

宋梓摇了摇手里的盒子，笑着说：“嗨，小事儿，不用谢！”

方行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望着头顶的月亮，轻声说：“是谢谢你来看我的演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