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茶杯,向如意道:“没什么大事。我看你吓得都出汗了,来,喝杯茶。”
如意接了茶,却没入口,只是焦急地道:“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王妃真的出什么事,王爷一定会追究郡主的呀。”
我望了她一眼,只是道:“喝茶。”
见她仍然不动,我只得擒了她的手,帮她将茶灌了下去。
这次我药下了十足的量。只见如意很快失去意识,软倒了下去。
我一把将她扶住,放回了床上。
如先前一般,我换上了她的衣服,又带上了她模样的凝胶面具,转而来到兰阁正门。
我向邹武暗暗使了眼色,他当即明白我的身份。
“郡主吩咐奴婢去看看王妃的状况。劳烦邹侍卫领我去吧。”
没等刘玢做声,邹武忙接话道:“郡主也是有心了,走吧。”
于是我二人当即动身,不给身后的刘玢提出异议的机会。
行至一个隐秘处,我将袖中的名单交与邹武,吩咐道:“这是镇南王的暗线名单,你拿着离开王府,务必亲自交于燕王手中。”
邹武愣了一下,眼中闪出惊疑的光。
“郡主,这份名单,可做得准?”
我道:“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邹武缓缓点了点头,向我拱手道:“郡主的苦心筹划,我一定会向王爷如实禀明。”
说完,他定定望了我一眼,似有什么未说出口的话,却终究只是说了一句“郡主保重”。说罢,他郑重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了。
望着邹武远去的背影,我忽地全身的力气被抽离,只觉疲惫空洞得厉害。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艰难地重新迈动双腿,慢慢向兰阁行去。
王府众人愈发匆忙慌乱,又听有人边走边说:“王妃溺水的时候脚被水草缠住了,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王爷正守着医师抢救呢。”
另有人说:“从兰阁那位回到王府,王妃就接连出事。我看就是她蓄意的。”
“我看也是,她本就是燕国人,在咱们王府待的再久,也不会真的与王爷同心的。却不知王爷怎么就中了她的迷魂计,竟把王妃逼得自尽!”
一人连忙低声喝止:“不要命了,敢嚼王爷的舌跟!”
说那人立即捂了嘴,不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道:“咱们且看着。若是王妃有个什么好歹,王爷定要兰阁那位拿命来赔。”
听到这里,我忽然顿住了脚步。
连这些王府下人都能看得出来,我已经大祸临头了。
我低了眉,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却忽地唤起现实世界的记忆:我穿越之前,在公寓里煮了一碗皮蛋肉粥,等着累了的时候填饱肚子,好继续工作。爸妈每次到我的城市来看我,都劝戒我不要这样不顾身体。只是他们每次来,我仍然跟平时一样忙碌,待在电脑面前到深夜。只有在他们做好家常菜,香味入鼻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除了事业之外,我还有天伦之乐可享。于我而言,每一顿这样的家常便饭都是奢侈的,比长街上的任何高档品牌的商品都要奢侈。
在这个世界待了半年多,我真的想回去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迈步前行,忽觉身体轻盈了许多。
来到兰阁门口,刘玢见我独自回来,忙上前询问道:“邹武呢?”
我学着如意的声音,随意答道:“王爷让他留下了。”
说着,我将刘玢甩在身后,兀自进了门。
寝阁内的如意还在床上沉沉睡着。我将脸上的凝胶摘下,却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
方才刘玢亲眼见到如意将邹武带出去。镇南王自然也很快就会知道邹武偷离王府的消息。若是我不露出破绽,他们就会将如意当作我的同伙,一同处置了。
我望了一眼如意平静而稚嫩的睡脸,低声道:“再见了,傻丫头。希望不会连累你。”
我收回目光,淡淡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王府的主院内,镇南王正握着文淑发凉的手,脸色沉得吓人。
医师在他身侧已经来回忙碌了很久,文淑却不见醒转。
他虽对文淑不甚怜爱,但毕竟陪了自己多年,总是有夫妻之情的。风亭晚对她而言,是一味戒不掉的慢性毒药;而文淑则是日日可以尝到的、无甚新奇的淡汤。他终于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的心腹方重跟他说过的话:“将风亭晚留着,等同于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从前风亭晚在王府暗自运作,除了朱琦一事之外,大多在他的掌握之中。可风亭晚这次回来,却似乎报了鱼死网破的心,不惜豁出自己,也要给他这一记重创。他实在想不通,他与她之间,何来这么深的仇恨?两人除了阵营不同、各自苦心筹谋之外,明明从前在床帷之事上是十分投契的。
镇南王看了看文淑白得发青的面色,回想起因下毒责罚文淑那日,她父亲李衮闯进书房,从未有过地对他横眉怒目,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时,他自己也怒气未平,但心知大事未成,还需仰仗李衮这名大将。于是他忍了下来,好言安抚了李衮,又很快将文淑赦免,大大安抚了一番。
如今文淑被风亭晚激得轻了生,命悬一线。他真的开始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与李衮交待。
镇南王深皱了眉,将方重唤到外间。
“如今事已至此,依你看,该怎么办?”镇南王凝眉问道。
方重道:“依卑职只见,应当立即擒拿风亭晚,送到李将军府中,任他发落。”
镇南王的眉头簇动,却没有做声。
方重试探地看了他的神情,继续道:“王爷。您一向英明果决,怎么一到这件事上,就总是心慈手软?”
镇南王重重叹了一口气,片刻,才道:“她手上的密信还没有送出去。”
方重听了,凝视了一眼镇南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只见此时一个府兵从门外匆匆进来,跪在镇南王面前道:“禀王爷,邹武已经离开了王府。”
镇南王竖了眉,沉声问道:“走了多久了?”
府兵道:“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镇南王低了眉,细细思索了片刻,又向里间望了望。
文淑还是没有醒来。
镇南王深吸了一口气,向方重冷声道:“你带人去,将风亭晚押往地牢,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