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不曾想没追几步，就看到那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凑在一个草编玩具摊前。

小姑娘似是早已料到他会追来，丝毫不惊慌，一边吃着梅花糕，一边拿起个草编的青蛙，对着小贩甜甜一笑：“我爷爷来了，你们找他要钱吧。”

“青蛙三文钱。”

“梅花糕五文钱。”

“到底是个孩子……”老道不由地心中一软，只得一一付过钱，再追上去。

“你是何方小妖？怎么进得了蟒泽城？”

小姑娘一语不发，手中逗弄着草编青蛙，宛若桃花的脸庞挂着甜丝丝的笑意，让人心痒痒的，就像微风搔弄春天的柳芽。

“你这低阶的媚术对我老头子可没用。”布衣道士摇了摇头，“那小伙子言语污秽，你可与他讲理，但怎可唆使铁匠打人，将他打得半死，险些出了人命！”

“你不是在那儿吗，他可死不了。”

“但你可知你害了那铁匠？累及无辜！”

“昨晚我路过铁匠铺，有个要饭的向那铁匠乞讨，他不仅不给，还踢了那要饭的一脚，他可不无辜。”

“他如今要有牢狱之灾。”

“那又如何？”小姑娘不以为然。

“你以为你是在替天行道吗？他们作了小恶，但罪不至此，可教化之，可劝导之，你出手狠辣，同为作恶，你可知？”老道士忍不住说教。

“在你们这些修仙道士眼里，妖可不就该作恶多端吗？否则你们怎么斩妖除魔？老山羊，别再跟我说教！再敢拦着我的路，我就从这个奶娃娃杀起，不信，你大可一试。”

女孩甜甜一笑，随手玩弄着颈项间的水晶挂坠，小手一指，老道看过去，那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孩。

“你！”布衣道士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再加上掐指测算，竟然算不出她的来历，不由地沉下脸：“你莫伤了无辜百姓！小妖，速速束手就擒，否则……”

话未说完就被小姑娘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最好笑了，束手就擒？束手就擒等死么？我偏不，你能奈我何？想和我比谁快？你能救得了一个人，能救得了千百个吗？”

小姑娘双手负在身后，白裙飘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老道环视，街上人太多了，若是在这闹市斗法，恐怕会伤及无辜，这小妖是捏准了他的软肋啊！

“只能等出城再捉此妖。”老道想着，百般无奈之下，只得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

小姑娘得意地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向城外走去。

老道士紧跟着她，她也不介意，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竟一前一后地逛起了街。

“你究竟是何方小妖？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如何进得了这蟒泽城？”老道追问。

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哼，真好笑，我啊，用腿走进来的呗！”

布衣老道摇摇头：“城门上‘蟒泽城’那三个金色大字，有道法加持，我看你修行浅薄，如何破得了这禁制？”

“三个破字还真当宝贝了呢？”小丫头眯着眼睛咯咯笑起来。

那可不是三个普通的字！老道心中嘀咕，城门上“蟒泽城”三个大字当初由师弟亲笔所书，道行低浅的妖魔绝无可能进入！而这女娃娃，看上去也就不足百年的道行，竟然能够幻化人形，还能破了禁制，实在古怪！

说话间，已到了城门边。

“嘿嘿，老山羊，留根胡子作纪念！咱们后会有期啦！”

说着，那白色罗裙一闪，小姑娘的笑声已在百米之外。

“哎呦，这熊孩子！”布衣道士吃痛地捂着下巴，纵身直追！

追出城门，便是一片白桦林，那道白色身影在白桦丛林间一闪便没了踪迹，仿佛和树木自然地融为一体。

布衣老道纵身立定，警戒地四下张望。只听微风轻拂，桦木沙沙作响，其间隐隐有小女孩的笑声婉婉传来，酥酥麻麻，让人心痒痒的。

“不过是最低阶的幻术罢了。”布衣老道心下暗道，修炼五百年的妖精才能幻化人形，可这小女娃娃怎么看都不像有这么深的道行，之前使用的体术、媚术都很低阶，只能迷惑普通凡人而已。

是这小妖故意示弱吗？

想到这儿，布衣老道心中一凛，即刻掏出一沓符纸，草书几行咒文，抛向空中，大喝一声：“显！”

符纸似有灵，飞向其中一株桦木，只见那树干上出现一张撅着嘴巴的小脸。

“没劲，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还想多和你玩一会儿呢！”小姑娘轻盈地从树干中飘出来。

明明是在追杀她，她却似小孩躲猫猫一般！如此娇憨可人的模样，让布衣老道又心软了，毕竟她年纪尚小，就像一颗长歪的小树，只要勤加修正，就能走回正途。

一念之间，老道放弃了擒她的念头。

“小丫头，我看你只是调皮，并无害人之心，今天就暂且放过你，老道在此奉劝你几句。修行不易，你莫要自毁前程！莫再擅闯人界，回妖界去吧，专心修行，妖也能渡劫成仙的。”

见与她有缘，老道有心点化她。

可是小丫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向上一翻，砸过来一个大白眼。

“我才懒得成仙，成仙究竟有什么好？成仙了吃冰糖葫芦还能更甜不成？”

老道笑着摇摇头，真是天真诳语啊！

“修仙就会辟谷，就不吃东西了。”

“不吃东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道一愣，她这一路糕点，糖果，瓜子仁，确实嘴没停过。

“成仙就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可你都老掉渣了！”

“……”

老道又被她噎得够呛！他这幅样子可不就是已经老掉渣了么……

就在这时，南方的天空陡然阴云密布，浓重的妖气伴随着一股诡异的寒风自南边席卷而来！白桦树叶沙沙的响声竟有一种万蚁噬心的疼痛！

“何方妖孽！”布衣道士脸色大变，没有了与小妖斗法的淡定，直觉要来的是个厉害的主儿，他即刻催出了仙剑。

却见那小丫头懊恼地跺着脚丫：“这靠不住的小黑！完蛋，被发现了！来不及了，我得撤了！”

她小手一挥，一道水柱自旁边的水潭飞出，于半空化成了一朵云，小姑娘纵身跃到云上，冲老道摆摆手：“老山羊，改天再找你，你得给我讲完那少侠和蛇妖的故事啊！”

话音尚在，云已飞远。

“凝水术……”布衣老道收起仙剑，眉心一惊！这小妖居然会用水系法术！

南方阴云褪去，云淡风轻，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平静。

老道惊骇地遥望向南方：“难道云梦泽里还有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