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地方，他有预感，这也是整件事的源头和核心，弄清楚了这个问题，才能弄明白北辰的真实目的！

如果北辰魔族此番深入内陆，目的是用搅乱论剑大会来给天源国示威，那既然能运送躯体如此庞大的魇蛇上山，为什么不直接派攻击型的魔兽呢？魇蛇短时间内只能将人困在梦境中罢了，根本达不到大规模的杀伤。这次地宫之乱动静太小，在太华山都没能翻起水花，更不要说惊动凌霄天宫。所以，魔族这么大费周章地投放魇蛇进地宫，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样的目的，唯有魇蛇能办到？

这里面一定有还没挖到的阴谋，墨离转向小白，问：“你再好好想想，夜染杀魇蛇前，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小白摇摇头，一边回忆，一边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当时刚醒来，他还没醒，我喊了他一会儿，又拍又打，总算把他弄醒了，可也许是外力唤醒，不是自发的，所以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还睡着。然后，他就突然扑向魇蛇……”说到抽筋剥皮，小白又说不下去了，嘴里含糊道，“就就……就把那蛇杀了嘛……”

“他到底为什么杀魇蛇呢？”墨离目光深锁，夜染若是魔，那他杀魇蛇的动机，也许是怕魇蛇落在太华门手上被华容君提取其中梦境，暴露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假设看似合情合理，什么都说得通，可还是绕回了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放魇蛇？魔族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呢？墨离微微摇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更深的隐秘，是他还没有想到的。

小白见墨离没有实质证据，却一直死盯着夜染不放，这和青面牛死咬着我不放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愤愤不平地替夜染辩道：“我不明白你总纠结他杀魇蛇干什么？他杀魇蛇不正好证明了他不是魔吗？如果夜染是魔，魇蛇是他投放的，他何必杀魇蛇呢！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魇蛇，又叫‘沉睡魔鬼’。你知道它为什么有这个名字吗？”墨离问。

“因为它贪睡？”小白想起这巨蟒被夜染抽筋剥皮居然都没挣扎，临死都没睁眼！论贪睡，它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了！

墨离说：“一来这种魔兽终生沉睡，根本不会醒来。二来，它是织梦的高手，它能抓住你的心魔，将你困在梦境里，以此吞噬人的神元为生，所以叫‘沉睡魔鬼’。”

小白的心突突一横，完蛋！我还跟华容君说是因为魇蛇攻击我们，我们才动手杀它的……华容君本就怀疑我的身份，现在又发现我说谎，这下更说不清了！

墨离说：“你现在懂了吧，你们摆脱了魇蛇之梦，它对你们的威胁就和泥潭里的一条小泥鳅没分别。夜染根本没必要杀它。”

突然听到“泥鳅”二字，小白难免想起了小黑，也不知道小黑是不是还被关在洞里？我这么不地道，他肯定每天骂我三万遍。倪婶肯定已经发现我溜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告给舅父，舅父这次把我抓回去，我这辈子别想出云梦泽了……

小白乱糟糟地想了一瞬，又拍自己脑门一下，赶忙收敛心神，白愿啊白愿，火烧屁股了，现在是开小差的时候吗？！

墨离说：“他的虐杀，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情绪。”

“什么情绪？”小白问。

“泄愤。”墨离眉头一蹙，深邃的眼眸沉得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

“泄愤……”小白一怔，脑海里浮现出夜染斩杀魇蛇后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心头不由地升起一股悲怆，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那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那是一种绝望！

小白的心一颤，她忽然懂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杀魇蛇了！是因为魇蛇给他的梦，那个梦让他太痛苦，即便醒了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想斩断那个梦，所以他杀了它！”小白的双眸轻轻颤动着，她想起了魇蛇给她的梦。

“魇蛇之梦，他梦到了什么？”墨离像在问小白，又像在自语。

小白摇摇头，她并不知道夜染的梦，可是她清晰地记得那个让她痛苦万分的梦境——墨离那一剑带着无穷的天地威压，无情地刺穿她的胸口！

望着咫尺之遥的墨离，小白只觉得心口仿佛还插着那一剑！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全天下人都要你杀我，你会杀我吗？”

似是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么一句前后不搭的话，墨离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一瞬的沉默，不过是蝴蝶扇一下翅膀，蜻蜓在水面的轻轻一点，小白却觉得漫长的就像一百年，呼吸跟着停了一瞬，小白听到了那个答案。

“若是你霍乱天下，我会杀了你。”

小白一怔，原来你会杀了我啊……心口那一剑的位置刺心剜骨般疼起来，小白深吸口气匆忙勾下头，不想让墨离看到她眼中不小心流露的失落与悲情。

她自嘲地想，小白啊小白，他是仙界的忘尘君，可不就得降妖除魔嘛，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对你这小蛇妖手下留情呢……

墨离眼中波澜一闪，仿佛晕着水墨，白愿也陷入了魇蛇之梦，难道被天下人诛杀是她的梦境？她是条白蛇，若身份揭穿，必然成众矢之的，难怪她有这样的心魔。

墨离想说，只要你循规蹈矩，不走歪路，我保你。

可他还没来及说出口，就听小白冷笑一声，眼波带着明显的疏离：“忘尘君高看我了，我哪有霍乱天下的本事。忘尘君请放心，你这太华山我都霍乱不了。”

墨离眉头微微一蹙，你这小妖脾气还不小，动不动就闹起脾气了？

小白恨恨地扭过头去，再不与他多说一句。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雷霆峰。

临别，墨离怕小白冲动误事，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太华山有魔头潜伏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待我想个办法来引蛇出洞。想要一举揪出山上潜伏的魔，一定不能心急，要有周密的计划，所谓蛇打七寸……”

小白不爽地翻个白眼，说除魔的事，咱们能不用蛇字的四字成语吗？什么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蛇打七寸，有完没完？

她不爽地打断他：“得了得了，知道了，啰嗦……”

墨离哑然，他一向话少，却不知为何对着这小白蛇似乎总想多说几句，可这家伙居然还嫌他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