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角落里,陈希平看着看着就觉得索然无味。
练武很无味,看别人练武,更无味。
他起身,准备走人。
身后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看清是谁后,陈希平顿时慌乱不已,面色十分尴尬。他扭扭捏捏,好半天才道了句:“爹……您眼睛真好!”
说完这话,他就瞅准机会想转身跑,陈轩府却小声叫住了他:“为父有事与你商量。”
说完这话,陈轩府面无表情,转身朝着祠堂而去。
陈希平忽然间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陈轩府背影,他不敢犹豫,能跑的时候自然得跑,但不能跑的时候,就跑不得了。所以他就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埋着头跟在陈轩府身后。
来到祠堂,陈轩府双手负后,抬头望着祠堂里一排排牌位。
陈希平来到他身后,很自觉的跪在蒲团上。
陈轩府没有转过身,而是语气沉重道:“总是觉得,我这个爹做得不够好……”
陈希平抬头偷偷看了眼陈轩府。
陈轩府继续道:“你姐姐她没你聪明,所以很多事看不懂,这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你不一样,你懂得太多了。”
陈希平低着头,咬紧嘴唇,鼓起勇气抬头道:“爹,你要是想打的话,就打吧,随便你用啥都行,我就求您一件事,下次打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找理由……”
陈轩府转过身,神情郑重道:“你说的?”
陈希平欲哭无泪,点了点头。
陈轩府转身走到祠堂一个角落,取出一根只有小指粗细,三尺来长的荆条,走到陈希平身前。
只是要动手之际,陈轩府举到半空的荆条,却慢慢放下了。他忽然回过头看了眼祠堂里,那刻着白素之灵位的牌子,摇了摇头,将荆条往旁边一丢,十分潇洒的转身走人。
临走时,他留下一句话:
“跪足三个时辰。”
陈希平扭头看着陈轩府背影,不知为何,没被打,本该长舒一口气的他,却神情凝重。
天下老子打儿子,还要找理由的,也只有陈轩府了……
只是这样,陈希平越是难过,比那些荆条抽在他身上,还要难过,还要痛。
他总是觉得,陈轩府窝在这个小镇,是因为自己和姐姐的原因。
如今姐姐出嫁,有了个靠谱大舅子。
而他自己呢。
他这么折腾,不就是想让陈轩府担忧,一直担忧吗?
可天下间,哪里有不为儿女操心的父亲。
他始终记得有一次,陈轩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喝了点酒,醉醺醺把他叫到身边,说了句:“如果哪天你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一定要告诉爹一声,爹这辈子,心愿就你和你姐,你们能过得好,爹就心满意足,能去见你娘了……”
就好像有一次陈希平将家里负责收租的人打晕,顶替他去乡下收租时,他曾无意间看过听到的一幕。
那个土屋四壁满是破洞,贫寒交迫的那家人。年迈的父亲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清醒之际,对他十分年轻的儿子说:“如果那天你养不活爹了,就告诉爹一声,趁着爹还能动,爹自个找个地方死了去,不连累你……”
那年轻儿子,顿时流泪……
本该高高兴兴收租的少年,也一下子泪流满面,背靠在一棵大树下,不敢哭出声来。
……
后花园里。
李牧原地站定,认真道:“我这一脉,传承于……”说了一半,他沉默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罢了,武夫第一步,乃是锤脉,当然并非是锤炼经脉,这一步需得纳气之后才可,而你要做的,只是站桩练拳!”
李牧说完,摆起一个拳架子,一手握拳在前,一手握拳缩腰沉腰。
步子很稳,李初年能够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李牧,仿佛真的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给他一种压迫感。
而且,李初年还能看到,李牧浑身精气神,极度凝聚。整个人的气机,都宛如实质化一般。
李牧接着道:“接下来我会传你一套站桩,还有一套拳法,以你资质,最多三月,便可入门,不过在此期间,你得每天来陈府,由我来为你拉筋。”
李初年点了点头。
很快,李牧将他的拳打了一遍。
只是一遍,李牧打得很慢,途中还各种讲解,拆分拳套的细节,李初年也听得十分认真,以至于整个早上,他都在听李牧传授拳法。
一套拳法,整整传授了一个早上,解说了三四遍。
好在李初年记性不错,勉勉强强都记住了。
与李牧道别之后,李初年便准备回家了。路过陈府祠堂时,瞥见陈希平正跪在祠堂。
李初年眉头一皱,“这小子真就跪了一个早上?”
他站在祠堂外面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李初年总感觉,这是第一次,看见陈希平这么认真的做一件事。
虽然是罚跪……
“倒是挺有觉悟……”李初年摇头道。
转身走向陈府大门,不过刚刚走到前院时,李初年遇见了陈轩府。
陈轩府站在回廊里,听见身后脚步声,转过身道:“等候贤侄多时了,听说柳絮巷赵长春一家皆被厉鬼所杀,你正好住他隔壁?”
李初年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昨晚确实幸运。”
陈轩府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今晚可有住的地方?”
李初年回道:“正好想去客栈居住几天。”
陈轩府道:“来我府上住几天吧,正好你要习武,还能够帮我管管希平,这几日平安镇不太平,有你在,他大概不会出门了。”
李初年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取两件干净的衣裳。”
陈轩府面带笑容,嗓音柔和道:“去吧。”
李初年拱手行礼,迈步朝着陈府大门走去。
陈轩府一直目送着李初年离开,一直到李初年离开迈出陈府大门才收回目光。这个眉目柔和的中年男子,略有深意的抬头看了看府外……
柳絮巷。
回到家,李初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扒开地上石板,将碗平平取出来,没有洒出里面的水。
厉鬼已经出现,碗中的水,得时时刻刻备着,李初年不敢心存侥幸。
昨晚出现过一次,他不敢大意今晚那厉鬼还会不会出现,又会不会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