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
陈道初就瞧见在先前那两名衙役的簇拥下,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执笔师爷快步走了出来。
这师爷刚一踏出,远远地向后方的冉至清与那中年文士拱了拱手,随即望向陈道初,躬身引手笑道:“陈道长,您且先行!”
点头道了声谢,牵着方平安的陈道初迈步再向前。
一入正堂,便见堂内两侧十余名衙役手持刑杖分立两侧,一脸肃穆。
而那高居明镜高悬匾额下,年近古稀的老县令一见着陈道初,连忙站起了身子,笑着对陈道初躬身问好,最后手指向桌案旁的一张空座,道:“陈道长请坐。”
“多谢。”
陈道初拱手回礼,走到那处后却没有坐下,只是将方平安给抱了上去。
见这一幕,那老县令虽有异色,却没有多说什么。
但刚进堂中的贺子孝见此情景,不由大惊,紧跟着心中一突,瞥了一眼冉至清,心道:这道士难道找了什么靠山过来?
“岳丈……”
心念刚起,他便赶忙凑到中年文士边上,开口询问道:“你可知堂上那一大一小两个道士是谁啊?”
中年文士此时也正疑惑着,细细打量了陈道初与方平安一番,皱眉摇头道:“从未见过。”
“咚咚!”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木杖杵地声响起。
望了一眼两侧,才发现原来是堂中衙役在老县令授意下开始开堂断案。
“砰!”
而后,果不其然,随着一声轻响,只见老县令一拍桌案上惊堂木,朝堂下站着的贺子孝看来。
“贺子孝……”
看了一眼桌上状书,老县令声音洪亮,满脸肃然,“你所呈状纸上的言论可否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你应当知道是何后果。”
“后生自当不敢欺瞒县尊。”
身有秀才功名的贺子孝有见官不跪的特权,微微拱手后,立马一指冉至清,怒道:“这青羊坊姓冉的道士去年曾卖了几张符箓与桃木剑于我,言之凿凿说其有七八年功效,但才不过一年有余就已失了效用,前夜更是差点害得后生遇着恶鬼丢了性命。”
听见这话,老县令不由皱眉不已,转头望向冉至清,为难道:“冉道长,这……”
“林县尊……”
冉至清上前一步,不等老县令说完,直接开口:“若只是他所说的那符箓与桃木剑,自当无错,不过……”
正说着,他话锋一变,“不过此事却是贫道刻意为之。”
“好哇,你这道士终于肯说出实话了。”
得到这个解释,贺子孝一时间怒上心头,怒喝道:“我原以为只是那些东西失了功效,却不想你这道士竟然这般歹毒,竟要借那恶鬼害……”
可在他这害字一出时,贺子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害什么?”
“害你性命么?”
冉至清连声质问,而这时的贺子孝两眼中已经浮现慌张之意,额上更是冒出了无数细汗。
“哼!”
见了他这般模样的冉至清冷哼一声,眼如鹰隼,紧盯住了他,凛声道:“贺子孝,听了贫道这些话,你也应当想起你先前所做的种种腌臜恶事了吧?”
“……”
堂上的老县令不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一旁师爷对视一眼,问道:“冉道长,听你这话,似乎此事还牵扯其它?可否说与本县一听。”
“自无不可。”
微微颔首,冉至清说道:“其实那符箓与木剑确有七八年功效,只是贫道特意去将其上灵气悉数打散了而已。”
“哦?”
林县令轻咦一声,继续倾听。
“此事若是说起来,应是从贫道的小师叔而起。”
正说着,冉至清手指向一旁静立的陈道初,道:“前几日,小师叔奉命下山,途经官山口镇时,恰逢有一家人娶亲,便去讨了杯喜酒,却不成想因这杯喜酒引出这贺子孝所犯的一连串泼天恶事……”
“约莫六年前,这贺子孝入赘到官山富商晏家,而如今,他那所占宅邸、商铺在先前便是晏家所有。”
“在与晏家独女晏芸娘成婚之后,因晏家二老过世,他接手晏家产业。但却因此搭上了李主簿,逐渐不满仅为一个富家翁,起了入仕做官之心,而后便勾搭上了李主簿家的大女,可因为发妻晏芸娘的存在,横生阻碍。于是……”
“这厮便起了歹毒之心,先是将晏芸娘毒害,随后,更是亲手掐死了他那不到五岁的孩子。”
“却不想……”
冉至清话音一转,怒极生笑道:“他那发妻晏芸娘与孩子并未魂散天地,也并未化作无智恶鬼,而是保留了生前记忆,恰好被我去喝喜酒的小师叔给撞见了。”
“师叔得知此事之后,便决意要为晏芸娘母子讨一个公道。”
“师叔入城之后,我听从师叔的吩咐,刻意去打散符箓木剑上的灵气,而后又让晏芸娘去吓他一吓,为的就是……”
反手一指脸色惨白、惊颤不止的贺子孝,冉至清双目紧凝,高声道:“让他亲自寻上门来寻衅滋事,以及今日的对簿公堂!”
“县尊……”
见冉至清目光与堂上众人目光尽皆投注到自己身上,贺子孝浑身一颤,紧跟着心生一计,跪倒下来,哭喊道:“这道士满口胡诌,竟是又敢胁迫于我,您……”
“砰!”
可还未等他一句话说完,便听见一道势大力沉的惊堂木拍案声响起。
“住口!”
堂上的老县令已然怒不可遏,喝止了他的话后,深吸一口气,便让冉至清继续说下去。
“县尊,诸位……”
微一拱手,冉至清满含怒意的声音接着响起:“原本我和师叔都以为这厮所犯恶事莫过于此了,但在后续彻查此事时,却是挖到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原来……”
双拳紧握,冉至清指节泛白,“这厮早在入赘晏家之时,就已起了歹毒之心。”
“其成婚之后,便在为图谋晏家家产开始谋划,那晏芸娘双亲也并不是正常亡故,而是在那几年之间,陆续被他在饭菜、茶水中暗加各类毒液,导致毒素堆积,突然爆发,这才先后暴毙!”
“绝人一户!害人三代!此等恶徒……”
“真真是古今罕见!”
冉至清牙齿咯咯作响,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将这最后七字一一吐出。
“不不不……”
此时,贺子孝双眼一片猩红,瘫倒在地面,哭喊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县尊,这道士是在刻意构陷我啊……”
“岳丈,岳丈……”
言语、动作全然失措的贺子孝一把抓住身旁中年文士李主簿的衣袍一角,哭嚎道:“这道士说的不是真的,你一定要救我啊!一定要救我啊!”
“滚一边去……”
李主簿哪敢再与他靠近,一脚将其踢翻在地,连连后撤了几步,脸上一片惊惶,显然被他所犯这些恶事吓得不轻。
“岳丈,岳丈……”
仰翻在地的贺子孝犹不死心,赶忙又向李主簿那边爬了过去。
“咚咚!”
但还没等他爬出几尺,两名衙役当即上前,两把刑杖交叉,将其遏制在地,前进不得。
而这时……
一直在旁倾听的陈道初终于上前了几步,拨开腰间玉瓶木塞,厉声喝道:“贺子孝,你且看看这二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