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可谓恨透了苏千易,在她想来,如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些日子的一连串祸事,更不会令陆靖元屡屡得逞,以至于让她深陷“苏阳”与“苏杨儿”的斗争中无法自拔,苏千易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眼下她已不愿与何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苏千易、陆靖元二人。
是以她立时便想将大门闭上,而苏千易也是惊讶万分,因为他适才分明见到苏杨儿伴在陆靖元身边,怎么转眼间,又回到了家中,为他开门?这令他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直至见苏杨儿二话不说便要关门时,才急忙问道:“杨儿,你不是同陆兄去了茶楼里么?”
“陆兄?”
听到这话,苏杨儿动作为之一滞,反问道:“你说陆靖元?”
苏千易口干舌燥道:“我…你…这…对,是他。”
苏杨儿冲口而出道:“他在哪里?”
话一说完,她转念想道:“他在哪里,与我何干,我管他做甚?”
当下她不待苏千易回话,便“砰”的一声将大门阖上。
这时才听闻苏千易在门外喊道:“杨儿,你听我说完,我适才在路上见到陆兄和一名小娘子去茶楼听曲儿,那…那个小娘子和你像极了,我以为那是你。”
此话一出,院内苏杨儿微微一怔,小声嘟囔道:“像极了我?”
她虽然致力于努力忘掉陆靖元,可却隐隐觉得苏千易所言透露着十分古怪,好奇心陡起,终于还是将门缓缓打开,望着他道:“你是说陆靖元身旁有个女人和我很像么?”
苏千易连忙点了点头,道:“对,像极了。”
他不由得想起先前与陆靖元二人在长街相遇时的情形,如若那不是幻觉,那他所见到的那个女人无论相貌身段,都近乎与苏杨儿一模一样。
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去向苏杨儿描述,只好说道:“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苏杨儿心下一惊,暗道:“还真让我猜对了,那臭小子真的找其他女人去了,而且还和我一模一样,可这世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他上哪找来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换作以前,如非亲眼所见,她自必不信,可是自从太湖一劫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断是非,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以往如哈巴狗般缠着她,任她呼来喝去的陆靖元眼下正伴在另一个女人身侧,还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竟令她心底产生一丝诡异的嫉妒,好似有人将她养了许久的宠物给抢走了。
但这份心境也只维持了一霎,她立时想道:“我想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肯回来,难道我还真能让他搞我不成,现在好了,他有其他女人了,还是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这下他该心满意足了,再也不会回来搞我了,我该为他高兴才对,他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害人害己。”
又想:“以前我也不过是想和他做个朋友,说说心里话罢了,我那些话,也只有他听了不会在意,现在既然朋友做不成了,我即便想要做个真女人,找个男人来疼我,爱我,那又何必去找陆靖元这种王八蛋,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这个假货配拥有的。”
一时间,她心中接连闪过千百个念头。
苏千易带来的这个消息,虽令她颇为震惊,可又令她如释重负。
陆靖元走后的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备受心魔煎熬,只因她无法直视内心。
苏杨儿的身体被动记忆了陆靖元对她的所作所为,可苏阳却又迫使她去忘记那些事情。
她也曾想自己是不是变成一个真女人了,竟然去幻想奢求那些她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此生以来,苏阳变成一个女人以后,他便觉得自己可能注定是个孤孤单单的可怜虫。
因为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如陆靖元这样深慕她的男人,只会把她当作玩物与生育工具来看,而如小玲这样同她亲密的女人,她又不懂她们的世界。
是以无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没有谁会把她视为同类。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有朋友呢?”
她低着头,忽然一笑,仿佛解开了许多困惑,无比释然。
苏千易见她捧着点心盒,久不作声,又突然间一笑,说不出的凄凉来,不由皱了眉头。
“杨儿,你……你没事罢?”
他心知苏杨儿与陆靖元干系十分复杂,心道:“莫非她在伤心难过?”
于是说道:“杨儿,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也……也有可能是陆兄他认错人了。”
苏千易试图用这些他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心虚的话来安慰苏杨儿。
可谁知苏杨儿抬起头来,笑道:“你看没看错,他认没认错人,和我有甚么干系?”
苏千易怔道:“你们不是……”
苏杨儿笑容不变道:“我们什么也不是,他做什么也同我没干系,你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我要回去吃东西了……我好饿……”
说着她捧着点心盒转身离去,仿佛转身的一霎那,心也跟着死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也该知足了,她有吃有喝,家里有王伯这样照顾她的长辈,还有小玲这样忠心服侍她的婢女,尽管他们都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正是苏阳一直想要的吗?
她是一个一度被自己击败了的人,做男人做的很失败,做女人又做不来。
此刻大门依旧洞开着,苏千易却不敢贸然踏进一步,只因他从苏杨儿的背影中看到了无尽萧索,仿佛暮气沉沉,再也不是那个顽皮骄横的少女模样。
这令他竟有些自责,甚至十分后悔将陆靖元之事告知予她。
他想与苏杨儿多说几句话,于是急中生智,问道:“杨儿,王伯在家么?”
听到“王伯”二字,苏杨儿眸子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回过头来,道:“他不是在你家么?”
苏千易本是随口一问,只为了拖延住苏杨儿,与她多说几句话,听到这话后,不由一怔,道:“那天他只在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走了,怎么,他没回来么?”
“你说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杨儿“啊”的一声,低呼道:“他去哪了?”
苏千易茫然道:“他几天前就走了,我以为他回家了呢。”
苏杨儿急忙走到他身前,道:“他没回来过。”
话音一落,她蓦地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他一定是又去找梅姑了!”
自太湖归来,已有**日之久,苏杨儿原以为老王寄宿在苏翁那儿,谁知他竟一早便离开了,联想起回家路上老王的古怪神情,自必又是去太湖水寨中寻他那老情人去了。
“梅姑?”苏千易不解道:“谁是梅姑?”
太湖水寨之事,路上无人与他说道,事后也无人同他解释,是以一无所知。
苏杨儿知道一时半会难以同他解释,只能急忙问道:“王伯临走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苏千易皱眉,细想片刻后,摇头道:“他什么话也没说。”
“那就是了,他一定又去送死去了,老王你可真行!”
苏杨儿暗暗着急,她没料到素来沉稳的老王,竟也会用这种瞒天过海的把戏,一时急的紧捧着食盒,团团乱转,如果他几天前便又去了那水寨中,梅姑履约要杀他的话,那这会儿估计已经变作震泽湖底的一具沉尸了。
正当她六神无主之际,只听苏千易又说道:“他走时没说什么,不过去我家路上时,他曾对我说陆衙内其实也是个心地良善之人,只是家教差了些,等过些日子,就会同他好好商议一下。”
苏杨儿微微一怔,问道:“商议什么?”
苏千易摇头道:“他没说,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你们两个的……婚事。”
“婚事?”苏杨儿哭笑不得道:“什么婚事,王伯是不可能……”
她正说着,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心想:“王伯这么大年纪了,断然不可能会像陆靖元一样为了什么情寻死觅活,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自必不会忽然改变主意,而且又把库房钥匙交给了陆靖元,那说不定真的想把我许配给陆靖元,可又不敢像以前一样逼迫我嫁给他,只能试探着让我二人相处。”
又想:“可是……王伯那么疼我,绝不会看着我受辱,坐视不理,说不定在此期间,他同陆靖元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想要制止他,可那时陆靖元就像发了疯一样,绝不会听他的劝诫,莫非……莫非陆靖元一怒之下杀了老王?”
苏杨儿疑心陡起,一发不可收拾,在她眼中陆靖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无法无天的歹徒,先前他为了得到她,连他自己的命都满不在乎,又怎么会将别人放在眼里?
联想到陆靖元前些日子在她家中毫无顾忌,无法无天的样子来,似乎更加凿实了她内心的想法,所谓病急乱投医,她这番猜测固然离奇,可放在陆靖元身上,也并非绝无可能。
当下她拉过苏千易衣袖,道:“走,你带我去找他!”
苏千易不知所措道:“找谁?”
“陆靖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