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偏左和阳比肩他们真的要下山去了？”吕青瓶收拾完一地残酒的狼藉，看到吴苍穹恢复了一丝神清。

“夜已经很深了！你还不去睡觉？”

“我问你话呢！”

“他们是圣人教化的种子，哪能不想着早点下山，建功扬名？在以前，我以为这世间真的会有一座梦想山，一座希望城！可是身在这样的山，这样的城里，反而梦想最容易成为泡影，希望最容易成为绝望。”

“吴苍穹……”

“每个人和梦想都隔着一片生活的海洋，有的早早的撞上暗礁沉沦在海洋里，有的虽然渡过了这片海洋，却已经伤痕累累，孑然一身。吕青瓶你说，这天下到底有没有快乐的人？”

“人能不长大就好呗！当天真褪去，踏上人生路，我们就要被命运戴上枷锁……”

“我的命运，真想自己做主啊！可是我就是不能成为练气士……你青瓶和我不一样，你怕什么命运？你有纯阳剑，你有丹兵术！”

“吴苍穹，你为什么要固执的当一个内丹练气士？现在是属于外丹练气士的时代……你如果走外丹修行路，可能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明珠境的贵公子。”

“那有什么好？”

“合适的青春，要当纨绔……为了美人，即使眼泪要流下，那也是价值连城一派豪华！不是你们刚才唱的？”

“是你告诉我——除了目标，无意义的争，辩，吵当无视。你说是人都有三分气，只是这气不是生气。若与自己的道无边也无缘，逢人让他忍他容他又如何！可是我看见赵北康，就是气不过……不当你的纨绔，我心难平！”

“原来你喜欢我啊……”

“不行？”

“行不行，你要问问我的七位师兄姐才行！还有我现在已经都是萤火境了，你还是无名境……”

“不是只差一个境界！”

“是么？那你可知道每个境界的划分？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人族中最广泛的三大势力豪强，世家，诸侯……在修道境界中的位置吧！”

“你说就是了。”

“修道境界大致分为无名境，萤火境，明珠境，风云境，气象境，天象境，神话境，星象境这八境。其中诸侯只是风云境，而诸侯又分二十等，因此一个风云境又分二十等小境界。再说世家，世家只是明珠境，而世家又分九品，因此一个明珠境又分九品小境界。最后说豪强，豪强只是萤火境，而豪强最简单也分为方寸两种境界。萤火境所谓一方势力，一寸剑芒。不巧我现在就在一寸剑芒境，而我的纯阳剑觉醒后我就会迈进一品明珠境，吴苍穹你说你还敢在无名境停留多久？才能追上我！”

“这……我内丹导息法还未完善……我……大概在凤鸣山……只懂了一缕韩夫子的不平真意……这练气术的六句真义——脚底踏月如有轮，气入丹田舟能飞，心大似海能渡船，太阳光芒胸中开，长歌过喉穿剑关，直上紫巅敢问天——我大概只悟了一句！”

“韩夫子……你不提我还忘了！明天该是韩夫子最后一堂课了。对了，你不是给我写了一首诗么？我也给你回了一首。”吕青瓶张开手掌心，就见她手中飞出一只晴蓝色的杜鹃。

吴苍穹知道，吕青瓶写字总喜欢用蓝色的纸张。不过今天吕青瓶的手法倒是惊艳了吴苍穹，那只晴蓝色的纸杜鹃从吕青瓶的手掌心飞起，落在了吴苍穹的肩头。

吴苍穹张开右手掌，吕青瓶折的杜鹃鸟就飞到了吴苍穹的手心里。

“以前都是冥小鹰传书，这次你真厉害了！”吴苍穹没有立即去看写的什么，而是高兴的说道。

“还有那两只黄雀儿……好了，夜深了，该睡觉了。”

回到屋子里的吴苍穹，展开蓝色的纸，上面是一行娟娟的小字。很难想象，写出这妩媚字眼的，是出自一双终日握剑的手。

她说——凤鸣自离去，归来遥无期。此行多遇险路，何处可安身？不管穷山恶水，心比天高万丈，征途漫漫长。离恨惹孤寒，何苦劳分飞。凭栏望，泪珠尽，终不悔。万般纠葛，自此一别全尽了。若知今日苦多，何必山盟多托，漫说两难全。归处莫须问，相对两无言。

“吕青瓶，我以后还会不会遇见你？”吴苍穹梦里呢喃着这句话睡着了。

一早，韩夫子的草堂没有一个人敢迟到。这个暴躁的老头，总是会劈头盖脸的训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一代。”

不过今天，韩夫子一进来就仿佛带着春风十里，我们都被笼罩在中间。

“先生好。”

“大家坐。我知道你们都怀着迫切的心情，心儿都早早飞下山去了。”

“呵呵……”

“夏偏左，你想笑就自然点，我很可怕么！”

“哈哈……”

“今天我不讲仁义道德，不讲道玄术法，只给你们补一段上古的辉煌，人族的荣耀。”

往日宁静的草堂，今日多了一点欢浪。待韩夫子讲完走出草堂后，夏偏左率先欢腾起来：“你们不觉得先生所说——这天下大的很，阔的很，只有鸿鹄适合飞——是在说我么！”

“滚，你小心我的病猫一纵抱头摔！”唐长歌丝毫不给夏偏左面子。

草堂里一瞬间形成了，一小团一小团围成的快乐漩涡。

有一个快乐漩涡里竟弥漫着江湖的味道：“嘿，你喜欢我的寻欢飞刀还是他的留香步！”

“去去去！他们一个暗器一个贼，喜欢他们的只有孟尝君。”

有一个快乐漩涡里还弥漫着高雅的气息：“你说，我怎么就是练不好符铭术？”

“神韵根本不是象形的魅力，而是精神的魅力。要学会符铭术，练好象形字只是第一步。不然，就是你写的和王羲之的字一样好，那也还只是第一步。”

“可是内丹练气术太难练了，你们看吴苍穹……”这时此处的声音低了起来。

吴苍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吕青瓶说的对，这是一个外丹速成的时代。能靠采补术绝不靠引导术，能靠引导术绝不靠丹兵术，能靠丹兵术绝不靠符铭术，就算不能靠采补术，引导术，丹兵术，符铭术，那也绝对不靠练气术。

随着悠扬的钟声，凤鸣山迎来了山禁解封的时刻。

不管有多少的不依不舍，情长情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他日，人海再见。”

“你不伤心？”

“我伤心个啥！”

吕青瓶带走了冥小鹰，也带走了吴苍穹无忧无虑的岁月。

“你不给凤鸣山写首眷恋的诗？”

“神鱼泡泡，你够了！”

“你不吼，我吼！凤鸣山，小爷走了！吕青瓶，小爷走了！夏偏左，阳比肩，楚凤歌，唐长歌，韩九歌，庄南华——小爷走了……小爷带着吴苍穹潇洒的走了！”

“你个神鱼泡泡！”夕阳西下，一个少年的背影，被余晖拉的老长老长。

“我们去哪里？”

“哎，本想从凤鸣山下来，我已是王之霸者，能够威风凛凛的回去神农山……不曾想，现在的处境，丢脸呐！”

“王之霸者？这四个字只适合我神鱼泡泡。不如你和我回到金色的大河里，我带着你当王之霸者，如何！”

“能够像你这么开心的活着，多好。啊哈……”

“你以为我开心？”

“不呢！”

“哈哈，我开心喽！”神鱼泡泡又在心里说道：“只是吴苍穹，你可知道我只是三千弱水里的一滴孤独。”

“吴苍穹，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韩夫子最后讲的那个故事……你说天上真的有末等神族？他们为了自己，给人族种下了万古的愚毒？”

“你是在和我说么？”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吴苍穹自言自语，他真的以为神鱼泡泡只是一个小妖……不，小妖都不是，就是一个精灵罢。

其实神鱼泡泡知道，吴苍穹口中的末等神灵，根本就是人族的飞升者。这些飞升者滞留在天象境很久很久，也参化不出星象境的门槛。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日益腐朽。当英雄迟暮，他们就害怕陨落。为了享受这种万古长存的殊荣，他们只能凭借脚底下同类的力量。可是谁能甘愿为他们驱使呢？所以他们要变得高高在上。为了他们的高高在上，人族就有了离乱和战火。

在离乱和战火中，在万古愚毒下，腐朽的飞升者又立下皇天道统，终于把桀骜不驯又有造化之力的神农氏，打压并改造成了喜欢吃安乐糖的草头人。可是这个完美的体系，却在皇天道统的执掌者手中崩溃了。

为了不使人族窥探到神道之上的目地，神道只能在帮扶神周王一次之后，重新寻找神道代言人。

神鱼泡泡甩了甩脑袋，不愿再想起这些沉重的记忆。“吴苍穹，如果你有一双隐形的大手，能布天下之局；不知，你那一双隐形的大手，可能通天关？”神鱼泡泡打断了吴苍穹的沉思。

“我现在连一个练气士都不能成就！还布天下大局？还通天关！……”

“那你拿什么回神农山？”

“我拿什么回神农山？如果我死了，成为阿祖祠上的一盏风铃，倘若有风吹过，代表我的风铃是不是该装聋作哑？”

“神鱼泡泡，我想扬名立万！”

“你的心乱了……”

“你不觉得，整个世界都阴沉了？”

楚大庄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色，连日来挫败的心情暴躁无比：“宋守礼，齐小白你们都和我作对！来啊，都来！我看和我作对的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