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卫少儿居住的院落里,仍隐隐闪着灯火。待霍去病熟睡后,卫少儿才轻轻的走出门来到院子里,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低着头注视着台阶下方的一块石头,脑海里在回忆着陈掌离开时的那些话。
当卫少儿站起身对陈掌下逐客令的时候,陈掌微仰着头注视着面色深沉的卫少儿,然后缓缓站起身,这下则变成了陈掌借着身高的优势,淡去了卫少儿方才的气势。
陈掌注视着面前的卫少儿,脸上的表情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知道,现在想要让你一下子就接受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用我的努力打动你,让你可以试着去接受我,我会奋发上进,可以让你和去病过上更好的生活,请你相信我!”
我还能相信吗?卫少儿落寞的叹着气,从陈掌走后,他所的话语和他的面容就一直在卫少儿的脑海里回旋,就连脚下的那块石头上都浮现出了陈掌的脸。再见上因为陈掌又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卫少儿有些烦躁的将脚下的那块石头踢开。
石头滚啊滚,没滚多远就停了下来,一个人影覆在了石头上,挡住了一大片月光。
卫少儿抬起头,看见了月下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大姐卫孺。
卫孺也在卫少儿的身边坐了下来,她们姐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谈谈心了。
卫孺看着身侧低头静默,脸上写满心事的卫少儿,柔声问道:“少儿,陈大人是不是对你了什么?”
卫少儿抿着嘴,似是在迟疑又似有些难以启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陈大人,他他跟我了,他对我的心意。”
“那你是怎么答复他的?你同意了吗?”
卫少儿想起自己答复陈掌时,他那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伤心的表情,心里微微一痛。她摇了摇头,很是低沉的道:“我对陈大人来,也许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可我已经赌不起了。再,陈大人那样的家世,可以与之相配的应是大家闺秀,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人。”
看着这样的卫少儿,卫孺心里十分怜惜的抚上她的肩头,表情很是认真的道:“不要这么,你是我的妹妹,是子夫和青儿的姐姐,在我们心里,你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你和陈大人并不存在什么配不上之!”
卫少儿感动的笑了笑,可她的笑容里更多的是无奈。见此卫孺更加心疼,声的问道:“少儿,你是不是在怪我和子夫把你曾经的事告诉陈大人。”
“当然不是!”见卫孺脸上露出歉疚之情,卫少儿连忙否认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怕我受到伤害,不然那日你们也不会拦住陈大人。”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卫少儿重新低下头,注视着交握的双手,缓缓道:“曾经,因为我的任性,害的你和子夫为我付出了很多,更害的去病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那个时候的我只知道考虑自己。这些年来,我已经成长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所以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正因为有子夫在,我们才能过上好的日子,去病才能从就没吃过苦,可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再让子夫为我担忧了,她一个人在宫里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怎能再给她平添忧愁呢。所以我不再奢求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都能够平安幸福,我就满足了。”
“所以对于我目前的生活,我并不想去改变它,就让它如此继续下去吧。”卫少儿转过头看着卫孺,语气十分坚定的道。
泪水在眼中逐渐凝聚,卫孺欣慰的看着卫少儿,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卫孺轻抚着卫少儿的头,一下又一下,十分的轻柔。卫少儿靠在大姐的肩头,闭上双眼,将心头的愁绪一点点挥散。
大姐,你的疼惜和慰籍我都感受到了,所以,请你和子夫放心,我现在真的很好。
月光下,她们二人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台阶上,在这样清冷的夜里显得十分温暖。
卫子夫听完卫孺的讲述后,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既然二姐都这么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子夫,你不再劝劝少儿吗?那个陈大人我真的觉得他是少儿的良人,若就这么错过了也太可惜了。”卫孺还在为卫少儿争取,虽然卫少儿和她的那些话,她也都懂,但她还是希望卫少儿能找一个可以携手共度,互相扶持的人。
卫子夫也面露惋惜的:“大姐,二姐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现在只能希望陈大人不会真的就此放弃,看看陈大人能不能改变二姐的想法了。”
“也只能如此了。”
卫少儿把卫孺送到宫门处,卫孺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到卫青的呼喊声。卫子夫诧异的对出现在此处的卫青道:“青儿,你这个时辰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大姐进宫了,特意来找大姐的。”着卫青将一卷竹简递给卫孺,“我估摸着去病的那卷兵书应该快看完了,所以这又给他挑了一本,劳烦大姐帮我带回去给去病。”
卫孺接过兵书不禁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还别,去病自得了兵书以后,也不跑出府去玩了,待在屋里研读兵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卫子夫也笑道:“别病儿了,青儿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只要有兵书在手,谁跟他话都懒得搭理。”
“阿姊,你…你就别取笑我了。”卫青被两个姐姐笑的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卫孺便不再耽搁了,和弟弟妹妹道别后,转身上车离开了皇宫。卫孺走后,卫青也准备回去,结果却被卫子夫叫住了。
卫子夫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卫青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当年那副瘦弱的身板已经练就的威武健壮,而卫少儿的事正好让卫子夫想起,青儿已经成年了,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
“青儿,你告诉阿姊,你现在可有心仪的姑娘啊?”卫子夫温和的问道,话语里没有一点挪揄的意思。
然而卫青却被卫子夫的话问的耳朵迅速充血,挠着头十分羞涩的回答道:“阿…阿姊,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我哪有什么,心仪的姑娘阿!”
卫子夫一愣,有些意外的问道:“没有?不会吧,你在宫里那么久,又认识那么多兄弟,肯定见过不少姑娘,难道就没有你心仪的?”
卫青害羞的笑道:“阿姊,你什么呢,我都忙着练兵,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认识姑娘啊!”
也是,青儿的性格有些腼腆,定不会主动与女孩子攀谈,既然如此,还是得我出手才行啊!卫子夫在心里想着,随后对卫青道:“那青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和大姐,让她帮你找找看?”
这下卫青彻底懵了:“阿姊,你要干什么啊?”
卫子夫注视着卫青,十分认真的道:“青儿,如今你已经成人了,是时候该娶亲了呀,所以我想要帮你谋划谋划呀!”
卫青听了之后,竟面露惧色,连连摆手道:“不用了阿姊,我现在不急,真的!我现在一心只想着可以带兵去打仗,成亲的事我还从未考虑过呢!”
“可是你总有一是要娶妻生子的呀,我又没让你现在就成亲,只是帮你提前物色一下啊!”卫子夫继续劝道。
“阿姊,真的不用!成亲的事我会慢慢考虑的,但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对不起阿姊,我要赶紧回去了,我先走了!”完,卫青转身就跑,生怕卫子夫再叫住他。
卫子夫看着逃也似离开的卫青,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二姐,一个青儿,真是两边都不让人放心啊。
卫子夫回猗兰殿后,一进殿就看见江雀正抱着诸邑公主晒太阳,不禁又是一声长叹,得,这还有一个让她操心终身大事的。
刘彻一见到卫子夫,就察觉到她满腹心事,便在用完晚膳后,带着卫子夫去花园散步,并关心的问卫子夫在为何事烦心。
卫子夫便把对卫少儿,卫青以及江雀的担忧告诉了刘彻,刘彻听后笑着揽着卫子夫的肩膀宽慰道:“谖儿,我知道你是希望你的家人们都能够得到幸福,可是这种事也不是可以强求的,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能够遇见可以执手偕老的人,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二姐与陈掌究竟会何去何从,这要看他们的缘分江雀和莫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时机一到,男婚女嫁,自有定数至于青儿,他还年轻,而且他现在是以江山为重,儿女情长为轻,虽然我明白你的忧虑,但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情爱所绊,青儿应该在那广阔的沙漠上大展拳脚一番。”
卫子夫对于刘彻的这番话,道理她都懂,可人都是有私心的,卫子夫当然希望卫青能够尽早成亲,这样在他的心里就有了牵挂,也许他就不会像前世那样一心都在攻打匈奴上,她更希望她的家人们都能够尽快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
刘彻见卫子夫还是面带愁绪,便开口许诺道:“这样吧,关于那个陈掌,我会多多注意他的,看他究竟有没有为改变二姐的决定而做出努力,还有青儿,我也会留意一下诸侯大臣们家适婚的女儿们,看有没有适合青儿的。”
“真的?”卫子夫开心的问道。
见卫子夫笑了,刘彻轻轻的捏了捏卫子夫的鼻子,宠溺的道:“当然是真的!这下谖儿可以放心了吧?”
卫子夫撒娇般的挽着刘彻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开心的点着头。刘彻心情大好,便携卫子夫回猗兰殿去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继续下去了,皇宫内是很平静,可公孙府府上就不是了。自那日陈掌对卫少儿表露心迹后,陈掌就再没出现在公孙府过,可他人未去,礼物和手书却是时不时的送到公孙府上,现在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基本上都知道,陈掌正在追求卫夫饶亲姐姐卫少儿。
卫孺把陈掌的手书送到卫少儿手里时,欣慰的笑着对卫少儿:“我听,陈大人最近在刻苦钻研儒家学,意欲凭自己的本事牟取功名,少儿,陈大人是真的在为你而努力啊!”
卫少儿看着手中陈掌的手书,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转眼间,新的一年又到了。这几年来,刘彻的权利越发的稳固,大汉朝的江山也已稳定下来,内无忧虑,可匈奴那边自马邑之谋后就变本加厉的侵犯大汉边境,着实令刘彻头疼。
那些自以为可以揣测圣心的大臣,一个个在早朝上争先恐后的恳请皇上出兵,攻打匈奴,可没想到的事,皇上却不予理会,对出兵匈奴的事闭口不提。大臣们心生疑惑,难道马邑一战,让皇上退缩了,彻底放弃对匈奴作战了不成?
只有刘彻知道,他是在等,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可虽明白现在急不得,可任由匈奴胡作非为,刘彻还是很郁闷,于是这个时候,有人来讨皇上欢心了,这个人就是许久未进宫的窦长公主。
这一次窦长公主进宫不为别的,而是将自己的私家园林长门,献给皇上。长门园处霸陵邑,而皇上前往文庙祭祀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途中无可修建行宫之处供皇上休息,所以窦长公主把自家的长门园献出来,实在是正合皇上的意。
“没想到姑母竟能割爱,把长门园献给朕,真是解了朕的一桩心事啊,朕真不知该怎么感谢姑母。”刘彻果然龙心大悦。
窦长公主谄笑着:“其实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府上一个叫董偃的提出来的。”
董偃?刘彻看着窦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心领神会。董偃这个人,刘彻还是知道的,而窦长公主此举的用意,刘彻自然也就明白了。于是他顺水推舟笑着道:“原来如此,那朕就将此园改名为长门宫,也请姑母回去后对代朕感谢那位董君。”
这么皇上对她宠爱董偃之事不再怪罪了?见目的达到了,窦长公主欣喜的表示一定带到,随后便退下了。
窦长公主来到殿外,对着身后与她一同进宫的人道:“走吧,随我去椒房殿!”
“诺!”回话的人身着婢女服饰,可那通身的气派以及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像是个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