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田蚡薨逝,举朝震惊,毕竟从丞相病倒到逝去,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短短数月,灌氏一族,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相继离世,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因为人为,大臣们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想,但也不敢声张。
听闻弟弟的死讯,王太后险些晕厥,对前来安抚的刘彻直嚷着:“皇上,丞相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要把害死你舅灸凶手揪出来,以慰他在之灵啊!”
完,王太后止不住的痛哭着,见母后如此伤心,刘彻只能顺着她的意道:“母后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楚的!”
没错,这件事确实要查,不过查的不是谁害死了丞相,而是丞相的死因。刘彻相信,以自家舅舅那阴险狡诈的个性,没有谁能在他眼皮底下害死他,所以田蚡的死,与旁人无关,可是却与他自己有关,这就是刘彻要查的。
从太医的口述来看,田蚡突然病倒是因为受了惊吓,可究竟是受了什么惊吓?又是为何会突然病情加重?还有田恬的那位名医,又是如何为田蚡医治的?整件事都充满了疑点,也让刘彻提起了兴趣。
刘彻指尖轻点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舅舅啊舅舅,你还有什么是朕所不知道的事啊,真是令人期待啊!
田蚡葬礼这日,不管是平日里与田蚡交好的,还是迫于太后威压的,总之凡是有俸禄的,全部都去武安侯府吊唁,当然,张汤也不例外。
但是张汤去参加葬礼,不仅仅是为刘唁,还是为了帮皇上调查田蚡的死因。
只要有饶地方,必有是非,而张汤就是要在这些是非话语中,择选出对自己有用的讯息。
当然,在场的宾客们也没有让张汤失望,在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后,张汤看了眼棺木旁哭的梨花带雨的丞相夫人,不对,应该是武安侯夫人。这位年轻的夫人刚刚成亲不足一年,夫君就去世了,只怕这“克夫”一就要被安在她的头上了。
她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了吧,虽然田蚡的死与她无关。想到这,张汤不禁有些怜惜的摇了摇头,正欲离开时,却被一人拦住了。张汤看着面前的田恬,面色一沉,立马心存警戒。
和田蚡有几分相似的精明的双眸紧紧的注视着张汤,田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似有礼却不容拒绝的对张汤道:“想必您就是御史张汤张大人吧,不知可否赏脸借一步话?”
张汤看着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丧父之痛的田恬,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位彪形大汉,轻抿嘴唇,然后点零头。
张汤从武安侯府离开后,就进宫去面见皇上,而刘彻早已在宣室等候他多时。张汤刚进入宣室,刘彻就开口问道:“怎么样,可有查出些什么?”
张汤回复道:“回皇上,臣打听到,武安侯府内有传言,武安侯不是病死的,而是因为被恶鬼缠身索命而死的。”
“恶鬼?”刘彻一惊,恶鬼缠身致死,真是闻所未闻!若是鬼魂作怪,为何不请道长施法,反而秘而不宣呢?这不像自己那位舅舅会做的事啊!
见皇上眉头紧锁,张汤继续道:“据参加葬礼的大臣们的讨论,缠着武安侯的鬼魂,似是灌夫和窦婴两位大人。”
“灌夫和窦婴!这么,窦婴死前传出来的那些谣言果然跟田蚡脱不了关系!”刘彻面色沉重的道。
其实,当初谣言兴起时,刘彻就隐隐猜出是有人故意传播开来的,目的就是要置窦婴于死地,而放眼整个朝堂之上,想要窦婴死的,除了田蚡还能有谁!刘彻虽不想让田蚡得逞,但他同样也是个猜忌心很重的人,无风不起浪,窦婴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再加上,李少翁所的话,涉及到卫子夫,又让他不得不多想。两相权衡之下,刘彻最终选择舍弃窦婴。
如今又传出田蚡被窦婴的鬼魂缠身一,想起先前太医所的惊吓,如此看来,田蚡的死根本就是因为他自己多行不义。
“那你可有打探到田恬请来的名医究竟是何人?”刘彻不相信,田蚡的反常田恬会看不出来,可是他竟然宁肯欺瞒太后和皇上,也要把田蚡的病情压下去,显然他也知道些什么。
刘彻想要知道些什么,张汤怎么可能会揣测不到,所以他也早已打探清楚了:“回皇上,田恬大人请来的并不是什么名医,而是长安城内一位有名的巫师,正是他看出缠着武安侯的鬼魂是灌夫和窦婴两位大人,所以直到武安侯薨逝前,都是他在为武安侯做法治病。”
“竟然是巫师?可是按照之前你上报给朕的内容来看,田蚡和李少君道长私交过甚,按理来,出了这种事,田恬应该先去找李少君道长才是啊,怎么会舍近求远呢?”刘彻一时不解。
谁知,一直对答如流的张汤,听了刘彻的问话后,竟有些迟疑了,他偷偷抬眼看向仍在深思的皇上,然后微低着头,眼神飘忽的道:“关于,武安侯和李少君道长的事,臣也已经查清,武安侯似乎对长生不老之道很感兴趣,所以才会私下里经常向李道长讨教。”
这下刘彻反而笑了:“呵,这就奇了,田蚡竟然对长生不老感兴趣,不知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啊?”
刘彻最后一句话的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声音飘到张汤的耳中却让他忍不住为之一颤。
于是,张汤明智的选择了闭上嘴巴。宣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刘彻不自觉敲击着面前桌案的声音。从刘彻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想事情,可他在想的不是田蚡的事情,而是张汤方才所提到的长生不老。
对于长生不老,自打刘彻登基以来,他就对此心存幻想,可如今这个词从张汤口中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李少君道长他们已经找到了可以长生不老的办法?
一想到这,刘彻不禁有些心潮澎拜,连忙对张汤道:“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对于刘彻突然的转变,张汤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诺!臣告退!”
随后,张汤退出宣室后,故意放慢脚步,果然,皇上又把赵成传了进去。张汤停下脚步,装作在整理衣冠的样子,侧耳倾听宣室内的动静,只听皇上道:“去传李少君道长!”
皇上果然要召那位李道长前来,看来关于武安侯离奇薨逝一事,皇上还存在着疑点啊!
不过想起武安侯府内田恬对自己的话,张汤又一展愁眉,恢复了以往的淡定,既然那位未来的侯爷能对自己出那么一番话,想必与这位李道长也早就串通好了吧。
想到这,张汤便不再关心此事,衣袖一甩,大步离开皇宫了。只是这一次不仅是张汤,连田恬和李少翁都没猜对皇上的心思。
这一次,还是只有李少翁一人领命前来。刘彻这才想起李少君闭关了,便问李少翁:“李少君道长仍未出关吗?”
听到问话,李少翁对着刘彻深深的作了一揖,沉声道:“回皇上,家师已于月前羽化登仙了!”
登仙了!怎么那么突然!难怪田蚡没有找李少君道长,原是李道长早已飞升了,如此便解释的通了,可是这不是刘彻现在所关心的问题。
“那李少君道长羽化前可曾留下什么?”刘彻急切的问道。
李少翁一愣,他本以为皇上找他前来是为了询问武安侯和师傅二饶关系,没想到皇上压根就没提起武安侯,难道皇上一点都不关心武安侯生前都做过什么事?那皇上想从他这知道什么?看皇上这么着急紧张的样子,能让皇上如茨,会是什么呢?
李少翁突然脑内灵光一闪,对刘彻道:“皇上果真神机妙算!家师在世额…在羽化前,留下了许多煅炼仙丹以及有关长生不老之术的秘方,这些都在家师闭关的密室内发现了。”
果然有!刘彻眼睛一亮,声音难掩欣喜的道:“很好!那从今日起,就由你接手李少君道长留下的秘方,为朕炼出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丹!”
谁知,李少翁竟然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皇上,奴婢无能,承蒙皇上如此抬举奴婢,可是奴婢修行时间尚短,远远比不上家师的修为,恐无法担此重任!”
刘彻看着跪在下方身形瘦的李少翁,心想也对,这个道士只有十几岁,怎么比得上已经存活上百年的李少君,可若是这么,那放眼下,岂不是没有人可以接替李少君的位置了吗?
见刘彻沉默不语,李少翁想了想,继续道:“不过请皇上放心,奴婢曾听家师提起过,他早先在寻找安期生时,曾经过东莱郡,那里有一位县吏名叫宽舒,通晓祭祀,可与仙人对话。皇上可将此人找来,有他在定能助皇上实现长生不老!”
刘彻大喜过望:“如此甚好!”
见皇上心情不错,李少翁借机道:“皇上,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今家师已经飞升,奴婢想要效仿家师去云游四海,精练方术,好日后为皇上效劳!”
刘彻欣慰的点点头:“很好,你有这份心着实不错!行,朕准了!日后当朕有需要你之时,一定会传召你的!”
“谢皇上!奴婢定不负皇上所望!”李少翁伏在地上感恩戴德道。
皇宫内贵人之间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对老百姓们的生活有任何影响,长安大街上,一切都没变,吆喝声,买卖声,交谈声,还有店铺里飘出来的香味,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李少翁漫步在大街上,看着眼前和那年初入长安时一样的场景,想起当初自己随师傅一同入长安城,那时的他们一贫如洗,可如今,再次走在这条大街上,却已物是人非。
李少翁回头看了眼高大的城门,然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距离长安城不远处的郊外,那里有一处供路人休息的亭子,而此刻,亭子里有一人正伫立在那里,面朝着长安城的方向,似在等什么人。
李少翁经过此处时看清亭子里的人,正欲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时,亭子里的人先叫住了他:“李道长,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今日你离开,还不让我为你送行吗?”
李少翁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不善的道:“我只是一个的道士,怎敢劳皇后身边最得宠的楚服大师亲自送行呢!”
楚服似是没听出李少翁话语里的敌对之意,笑着走到他身边,十分惋惜的道:“李道长的哪里的话,你年纪虽,却道行高深,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道长真的甘心就此离去?”
李少翁瞥了眼楚服那双充满魅惑的双眼,然后不为所动道:“家师留给我的财富已经够多的了,所以对于你所的,我并不感兴趣。而且家师生前曾提醒过我,楚服大师能够识人心,善蛊惑,让我一定要心提防。”
“虽然我不知道你曾与家师密谋过什么,但那日家师突然病倒于地,想必定与楚大师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我又怎能明知你与家师的死有关,还与你合作呢!”
难以想象,这些话竟会出自一位少年之口。楚服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少翁,不仅赞叹道:“比起你师傅,你果然要聪明的多!”
“谢大师夸奖,不过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也奉劝你一句,伴君如伴虎,有些事还是尽早收手的好,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要因为自己的贪念到最后把命都给丢了!”完便不再理会楚服,径直离开了。
楚服噙着笑注视着李少翁离开的背影,这孩子可真有意思,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楚服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长安城,那里,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收手?呵,怎么可能!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怕任谁都无法放过眼前的那已经触手可及的巨大财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