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知道她故事中说的小男孩就是自己,便接道:“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笑起来很温暖。她问他:‘你有没有家?’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于是她便说:‘我有家,我带你回我家,从此以后我家便是你家。’他没有朋友,她便做他的朋友;他没有亲人,她便做他的亲人;他没有家,她便是他的家……”
权倾尘知道阿布的伤很重,说话很费力,便打断他道:“阿布,你睡会儿吧。”
阿布知她害怕本想陪她聊天,可眼皮似有千斤重般再也支撑不住,便昏睡了过去。权倾尘知道他很痛,只有暂时的昏迷才能让他免受苦痛的折磨。刚刚还有些害怕的权倾尘,此刻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因为她的心里慢慢的被仇恨和愤懑给填满了,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原来是如此的不平等。她背靠着冰冷的墙,静静的坐在黑暗里。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根本就不知夜与昼。权倾尘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觉得时光好缓慢,缓慢得犹如受了伤在爬行的蜗牛。
突然,寂静中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有一片明亮的火光照了过来。权南山在牢门前停下,望着蜷缩在角落里有些狼狈的女儿,情绪有些复杂。权倾尘抬起头来,在明亮的光影中看到了父亲。狱卒打开了牢门,权倾尘欣喜的站起来正要向父亲冲过去时,却看到父亲一脸的冰冷。
权倾尘本以为父亲接自己出去后会第一时间关心她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受伤,没想到父亲却是先将她带到权家的祠堂,然后怒吼一声:“跪下!”
权倾尘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让她对着权家先祖的灵牌跪下,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父亲的命令,她从来不敢有违,所以只好乖乖的跪下了。
父亲见她跪下了,态度才有些缓和:“尘儿,你可知道错了?”
权倾尘望着那一排排的灵位,那些都是权家历代的忠勇之士,为守卫大天王朝而血洒疆场的英豪。虽然他们死后被封为英雄,受后世所传颂敬仰,拥有荣耀的勋章和至高的荣光。以前权倾尘看着他们,就为自己能身为权家人感到无比的自豪,可此刻她却突然有些忧伤,对父亲问道:“尘儿有何错?”
“你……”父亲气得差点就要动手打她,可自小父亲就最宠她,自是不忍心,只好道:“你给我到院子里去扎马步,何时知错了何时起来!”
权倾尘在院里蹲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来天气恶寒,寒风凛冽,飞雪茫茫,她的双手在冽冽寒风中冻得生疼,双脚也因为长时间的蹲姿而开始酸麻。她终是忍不住,望向了端坐在堂屋中的父亲。权南山看到了她乞怜的眼神,放下了手中的茶,起身走了过来。
权南山望着她,心里虽然怜惜,可眼神依旧严厉:“尘儿,你可要认错了?”
权倾尘抬起头来望着眼前伟岸如山的父亲,她的父亲作为大天王朝的第一将帅,平生打过无数的胜仗,用他的血肉之躯捍卫着正个大天王朝的安宁,自小就是她心目的神。可此刻面对父亲如炬的双眼,她却不再敬畏,而是坚定道:“尘儿没有错。”
权南山见她一脸的镇定跟自若,没有丝毫的惧怕和半分的悔意,虽然这份面对疾风骤雨时的淡然像极了他自己,可更因为这样心中的怒火不由得更盛:“你怎么没有错?殴打皇子,以下犯上,这哪一条算来都是重罪。若不是权家和淑妃娘娘护着你,你哪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当权倾尘听到父亲说她以下犯上时,她立即回驳道:“是五皇子先欺负作弄阿布在先,难道就因为不能以下犯上,就要任由他们欺负阿布吗?是非曲直是你从小就教给尘儿的,难道爹爹你忘了吗?”
“是非曲直,是非曲直也要先遵守礼纪法度,五皇子是何等尊荣的身份,而阿布只不过是一个家仆……”
不等父亲说完,权倾尘又反驳道:“阿布是家仆又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五皇子是皇帝的儿子,而阿布是下等的仆人,阿布就要任由五皇子摆布而不能反抗吗?而且他们还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阿布动刑。”
权南山怒道:“你们殴打的人可是五皇子,必须得拿一个人来施以惩戒。而被动刑的人不能是你,只能是阿布。”
权倾尘道:“可殴打五皇子的人是我,阿布可没动手。”
权南山被她堵到气结:“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变通?”
“不知变通的是爹爹,爹爹只会忠于皇族,却不管他们是否对错,是爹爹愚忠而已!”
身为将帅的权南山,最忌讳听到的就是愚忠二字!权家历代作为天朝的护国柱石,其职责不仅是要保护大天王朝的安宁,还要捍卫住龙氏皇族的铁桶江山。因而作为龙氏皇族最得力的守护,权家也不止一次两次的被一些文人宿儒骂为“愚忠”。而此刻骂权南山愚忠的不是别人,就是从小就被他视为掌中宝、手心肉的女儿。
权南山几乎是愣在了原地,随即他的大手挥起,一巴掌甩在了权倾尘的小脸上。权倾尘只感觉到天旋地转,随即便是天昏地暗。一直站在屋门前往这边张望的权夫人和权倾慕见状,惊吓得忙奔了过来。
一向最是疼爱妹妹的权倾慕忙将倒在雪地上的权倾尘抱了起来,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任由父亲怎么呵斥也不撒手:“我不,倾尘已经受伤了,父亲不能再责罚她了。”
权南山见一向最是听话懂事的权倾慕也不将他的话放在耳里,心中的怒气不由得更甚,大吼一声:“来人,请家法来。”
权夫人吓得忙跪在了丈夫的面前:“老爷,不要!尘儿和慕儿就算犯了什么错,他们也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我们可以细心教导他们啊!老爷,虽然你常常外出征战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可你却是比我还要更爱他们,更疼他们,你怎能忍心对他们动用家法呢?”
此刻冷静了下来,权南山也自觉得不忍心用家法惩戒他们,可话他已经说出口了,院内又还有管家和下人在,身为将帅他一向最注重塑造自身的威严。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院外忽然有人通报道:“七皇子驾到!”
为迎接龙韶阳,权南山便不再对权倾尘和权倾慕动用家法,只罚他们去跪祠堂。跪在祠堂前,权倾慕捧着妹妹冰冷的手,不断的哈气揉搓给她取暖。权倾尘看着这位自小就十分护她宠她的大哥,动容道:“哥,谢谢你。”
权倾慕抬起头来,有些生气:“我是你哥,你还用得着谢我吗?”
权倾尘忙解释道:“我对哥的谢谢并不是别人客套的那种谢谢,是自小就埋在我心里的真心的对哥的谢谢。小时候,我打坏了娘亲最喜爱的瓷瓶,是你帮我背了锅,替我受了责罚。爹爹只让我看《女戒》《四书》,是你悄悄的帮我偷来了我爱看的武功秘笈和兵法;在书院内我被太傅责罚,你也要冲上来愿为我代替……总之哥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我却没有帮哥做过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