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尘将手中的药丸握紧:“不用想了,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一个办法了。更何况我还死不了,说不定白鹤前辈哪天就研制出解药来了。”
白鹤神医鼻头直发酸:“好,老夫一定会努力为你和殿下研制出解药来的,一定会让你们不受毒药的摧残,好好的生活。”
权倾尘望着手掌中的小小药丸,服下它后,她便和殿下一样了,一样经历和承受毒发所带来的痛楚了。仅是这样别致的‘一样’,都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幸福。
权倾尘颤抖着手,把药丸放入了口中……
殿下,等着,我来救你了。
那是十一月底,峰山上已是一片冰雪茫茫。在深山中与敌军盘桓了数日的龙韶阳,决定在今日卯时突围下山。他们本可以继续在深山里,与戎狄大军玩着猫与老鼠的游戏,然后耗到援军到来。可权倾尘,还在等着他们回去救命。他,等不起了。
天刚泛亮,世界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龙韶阳和漠然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寒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被风卷起的雪霰,扑打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二人静静地站在那道悬崖上,望着崖下的云雾缭绕,大有英雄末路之感。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此战,凶多吉少。
漠然突然开口问道:“殿下此刻在想谁啊?是你一直想要明媒正娶的朱明月,还是与你经历诸多生死的权倾尘?”
龙韶阳将双眼闭上:“我谁都没想,只是在后悔。”
漠然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侧过脸来看着他:“后悔上山来吗?”
龙韶阳睁开眼来:“不是,是后悔当时与她所做的那个交易。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她的那个交易,就不应该带她回长安。这样的话,起码她还在漠北活得好好的。而你和我,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样的结局。”
是的,他很后悔,后悔将她拉进了这随时搅动着的漩涡之中。
正在大家都准备好殊死一战时,突然探子来报:“报,大都督,东边大路旗幡蔽日,应该是援军来了!”
漠然惊道:“这么快?”
龙韶阳踏上一块高石,向东边远眺,从认军旗判断出了来的正是他们的援军。他握住剑,邪笑道:“受了戎狄这几日的窝囊气,是时候还给他们了。”
在这场围困之战中,龙韶阳曾多次身陷重围、命悬一线。在每次突如其来的危险之前,龙韶阳用来化解死亡的武器便是胆量。
当敌人围上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自乱阵脚,而是镇定自若的带领骑兵们拼命突围。他座下的马奔腾如电,他手中的箭无一虚发。拈箭拉弓,弦声响处,最先冲上来的敌军士兵纷纷坠马。
但即便他们这边都是精良骑兵,敌军毕竟声势壮大。他们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只好躲躲藏藏。贵为天之骄子的龙韶阳,自然要把这几日所受的窝囊气,一一的还给对方。
戎狄大军迅速集结数万军队,将权倾尘所带领的援军拦截于半山腰。
权倾尘全身披挂,骑一匹白色骏马,当先出阵。风雪吹来,战袍飞扬。她的铠甲在冰雪的映照之下,更加的光耀夺目。
狂风四起中,两军对垒。直杀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在敌军的眼中,权倾尘可谓是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十步杀一人,百步无活口,硬是将戎狄大军撕裂出一个缺口。
权倾尘在前方拼杀,龙韶阳自后方突袭,将戎狄大军围于中间。
他们浑然不知的是,他们正在踏着一条布满无数鲜血和尸首的道路,在向彼此靠近。
当手中剑挥起,鲜血洒落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权倾尘的眼眸。只是怔愣了一瞬,她便飞身而起,将四周向他挥来的刀剑,纷纷斩断。
龙韶阳回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权倾尘。她不是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了吗?怎么此刻她又活生生的站在他的身旁,仍是那个武功绝顶、剑法高强的权倾尘。
权倾尘也呆呆的看着他,怀着万千的担心,许多的忐忑和不安,她终于见到他还好好的活着。
而就在她这怔愣的一瞬,许多刀剑向她挥到。龙韶阳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手中剑则迎上了那些刀剑。权倾尘也回过神来,继续挥剑厮杀。
他们此战只为救出龙韶阳和漠然,并不愿与戎狄久战。毕竟他们的兵力,还是远远不敌戎狄的。正在戎狄还处于恋战之时,他们这边便擂鼓收兵。
对于权倾尘突然好了,还能带兵作战,龙韶阳和漠然实在是难以置信。好在白鹤神医早已想好了应对的措辞,谎称他突然找到了一种神药,不但能治好权倾尘,还能让她快速康复。这才勉强的把权倾尘为救他们服下毒药的事,搪塞过去。
但龙韶阳似乎隐有所觉,尤其是权倾尘变得越来越强了。此后,他们不但击败了戎狄,斩首了谢安然,夺回了长洲,还平复了许多的叛乱。室韦、靺鞨等部族通共二十五个洲,纷纷举城而降。而在此期间,权倾尘也创下了陌上尘千里一骑夺敌旗的不败神话。
所有的人都在赞颂和称扬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只有王步川和白鹤神医清楚女战神的背后,她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深夜呕血不止,灵魂被黑暗所吞噬……
但她知道,她要及早的帮他拿下那二十五洲,去作为迎娶朱明月的聘礼。她要帮他站到峰顶上,阳光下,哪怕她会因此站在地狱里,黑暗中。
出来了几月之久,明天他们就要班师回朝了。庆功宴上,权倾尘的毒突然发作了,心口那里突突的跳着,每跳一下都会牵动全身经脉般的痛。她见众人正喝得欢,没有人注意到她,便悄悄的溜回营了。
回到营内,她想喝杯茶缓解一下疼痛,可手却一直颤抖着,连倒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疼得蜷缩在地上,把头发含在嘴里,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敲门声响起,有人跟了过来。
“是我。”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龙韶阳。
权倾尘望着他映在幕布上的影子,痛到不能呼吸。
“倾尘,我们可以谈谈吗?”
可权倾尘依旧未开门。龙韶阳只道是她不想见他,继续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总是特意的避开我,是因为河中……”他突然住了声。良久后方道:“那件事,我们就当它没有发生好吗?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可以是以前的我们。”
疼得神智未清间,权倾尘又想起了河中的那一幕。她向他吐露了心声,而他吻了她。可现在他却说,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以前的他们。权倾尘突然想笑,笑自己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吻而自作多情。
比起心间的痛,身上的痛突然有所减轻了。她开口道:“殿下,您答应过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对吧?”
幕布上的人影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您就答应我待您登基之后,为我们权家平反吧。如果您答应了,我便答应您,让我们回到以前的我们。”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瞬,方道:“好。”
她望着他的影子笑了笑:“殿下回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他有些不放心,可还是选择尊重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