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挽不由有些自责。
昨日她没让楠若一起去莲池亦是有这方面的考量,生怕楠若看见她落水的场景,一时承受不住,可千算万算,她亦没料到自己会昏睡这么久。
莲禾见她面露忧色不说话,忙笑道:“不过如今好了,良娣醒了,姑姑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话音刚落,就见楠若急急走了进来。
“可算是醒了。”楠若眼眶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留下的。
“姑姑。”萧凝挽起身。
楠若赶紧上前扶住她,“如今有何不适吗?”
“没事了,姑姑,我就是睡得久了些,没大碍。”
楠若扶着她到了梳妆台前。
槿禾领着好几个婢女进来为她净了面,更了衣裳,婢女们退了出去,内室便只剩四人在了。
她坐在软椅上,莲禾退在了一边,由楠若亲自为她挽发。
萧凝挽静静坐着,看着镜子里的楠若。
楠若面色伤感,眼眶里不知怎的又积了泪水,却手脚利索,动作轻缓地为她挽发。
“姑娘挽个双环望仙髻,看起来活泼些。”楠若说话有些哽咽。
自进了东宫,楠若等人再未称她为“姑娘”,私下时也是叫的良娣,生怕出半点纰漏。
“好,”她垂眉,“姑姑说挽什么就挽什么。”
“主母昔年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发髻了,”楠若想起郑盈,脸上有些笑意,看在萧凝挽眼里却苦涩至极,“主母说姑娘若挽了双环望仙髻,必定好看。”
可惜郑盈并未等到她可以梳双环望仙髻的年龄。
萧凝挽睫毛微颤,眼里有泪花闪动。
楠若忍住悲伤,继续挽发。
“主母叫奴婢替她好好照顾姑娘,可奴婢终究没能做到。”
她没有哭泣伤感,只是淡淡的话语,却让萧凝挽难受不已。
“姑姑……”她轻声,欲言又止。
楠若挽发髻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继续手上的功夫。
“您昨日不叫奴婢跟着,其实那时便也心有猜想,只是未料到姑娘竟真如此做了。”
阑儿送来的布条写尽了太子妃的谋划,可自家主子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不叫她跟着,她虽渐渐年老了,却也能大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一心想着她能迷途知返。
“凭姑娘的聪慧,其实何需搭上自个儿去解这危机,”楠若缓缓开口,“如今赵氏虽降了位,禁了足,太子妃亦受了太子的冷落,可即便是太子妃与她都因此事获了罪,也抵不上姑娘自个儿的安危来得紧要。”
“姑姑,我知晓。”
萧凝挽知晓楠若忧心她,可她只是想借此事获得最大的益处。
前世莲池一事给整个蒹葭宫带来的痛处实在叫她刻骨铭心。
赵氏被彩芪推进了水里,险些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却生生替那主仆俩背了黑锅,从四品良媛降为了五品承徽,那日一起去的莲禾与槿禾则被发落去了掖庭,后来不久便传出死讯,只楠若,因是她乳娘的缘故,躲过一劫,却也糟了好大的罪。
她如何能不痛恨。
如此做,于自己只有好处。
一来,赵氏因此降了位,惹了太子厌恶。
二来,太子妃与赵氏来往过密,经由此事会叫太子与她生嫌隙。
而她自己,更会从中获益。
楠若望着菱花铜镜里萧凝挽的模样,有些生气却更多是心疼。
“姑娘向来自己有主意,可奴婢遵了主母的嘱托,却不得不好好与姑娘说说。”
楠若看了槿禾莲禾一眼,两人会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双环望仙髻已然成了,楠若停下手,面带肃意,“姑娘想着从中获益,可姑娘可曾想过,若您因此伤了自个儿,这些益处又有何用?”
萧凝挽眸光微闪。
她确实未料想到自个儿会睡那么久,原只想着……
“天底下的谋算向来都是会有些偏差,您只看太子妃,她这番谋划不可谓不高明,可终究如何?一个小小的婢女便将此事全然洞悉,她的谋划也全然摆到了您的面前,最终想害的人没害到,自个儿便惹了一身的麻烦。”
楠若继续说道:“您也是处处都算好了,可自个儿也昏睡了这么些时候,若您昏睡期间,没有太子精心看着,太子妃的人再下毒手,您一旦出事,整个蒹葭宫便群龙无首了,太子妃所受那些冷落,又算得上什么?亲者痛,仇者快,这便是良娣想要的?”
萧凝挽一怔。
楠若等人虽也谨慎,但她昏睡不醒,她们也会因此分心,凭太子妃在东宫的权势,若要在这一天一夜里头做些什么,只怕旁人也不会知晓。
若真如此……那便是蹈了前世的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