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镇生无可恋的翻着白眼,身旁秦毅也在神游天外,不过表情上就比柯镇淡定了许多,姜还是老的辣,秦护法估计早有准备。
大长老正在和朝廷来访的大司命热切交谈,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从久仰谈到了河床,从边防聊到了朝堂,天南海北六合宇内,仿佛一对交心老友,只是谈了半天也没有说到一句正题——大司命是来干嘛的?
柯镇实在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哈欠,众所周知,哈欠是会传染的,神游天外的秦毅也被带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大长老瞪了二人一眼,终于还是带入正题,在柯镇期盼的眼神中问道。
“大司命此来,所为何事啊?”
对面须发皆白看起来一脸正气的老者微笑着捋捋长须。
“三年前秦护法路见不平,从一伙贼人手中救下一镖师,商队惨遭屠戮,秦护法侠义为怀救人心切,并未追诛首恶,只是带回了恶贼所用箭矢。”大司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有些锈迹斑斑的箭头,箭矢材质似石非石,似铁非铁,柯镇二人自是熟悉,这一箭当年便是柯镇从秦毅的肩头挖出来的。
“秦护法回门派后调查得知,此箭乃戍卫军专用,专破护体灵力,是我大隋守卫边关的利器,保管自是极为严格。秦护法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便遣人报与朝廷,此事一出朝堂震动,我燮理司奉君命追查三年,现如今终于理清因果。”
大司命呷一口茶,却吊着胃口不说明缘由,叹息一声道。
“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屠戮商队一事只有物证没有人证,难以服众,只求秦护法和柯亲传能亲身赴京,与恶贼当堂对峙。”
柯镇刚要开口,便被秦毅拉住衣袖,想起昨日叮嘱,牢牢闭上了嘴巴。
只见大长老也学着大司命捋着长须,沉吟片刻,面露难色缓缓说道。
“蜀一门下不过江湖草莽,贸然入京怕是唐突圣上,不如贫道亲笔一封证实大司命所言非虚如何?”
大司命心中暗骂,这死胖子老奸巨猾,面上确实不露声色,微笑着道:“听闻秦护法行侠之时也并非毫发无损,此间事了罪魁祸首自当做出赔偿,至于具体赔偿事宜还需上京探讨才好呀。”
大长老笑呵呵的也不说话,大拇指合食指反复搓着下巴。
“首恶不诛,三百行商枉死啊。”
大长老五指捋着胡子抿嘴摇头。
大司命四指挠头半晌,见这死胖子不见兔子不撒鹰,无奈也捋起胡须。
“秦护法准备一下,带柯镇赴京对峙,大司命共饮一杯?”
“太打扰了吧。”
“那好,柯镇送客。”
大司命一不小心揪下自己几根胡须,他娘的硬要了五成分利连口饭都不留老子吃一口,传闻蜀一门最近几年得一神厨,创造诸多神奇美食,还以为有机会一饱口福,早知道就不该跟这老油条客气。
大长老也是有苦自知,柯镇留了几十种川菜方子,后厨的大师傅们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吃透,每天变着花样做辣椒,最近厕所闻起来似乎也有些辣味,弟子们放屁都带着油花,真要宴请大司命自己这肠胃可是受不了。
柯镇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修仙都避不开这种耍官腔的人,前世对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就已经非常头大,送行之时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跟大司命说。
“柯真传少年英才,小小年纪修为了得,已经是后天高手了吧。”
闷头不语继续走。
“柯真传干练短发配上这魁梧身姿当真与众不同,英武非凡。”
短发是被雷劈的不得不剪,你当我愿意。
“柯真传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上来的那条啊。”
“阿巴阿巴阿巴。”当然不是,正常宾客上山走的是一条相对平缓,风景较好的长路,这条路是近路,柯镇实在不想听开始装哑巴,脚步越走越快。
“抱歉,原来柯真传有口疾,京城有神医,曾治好梁尚书家中长女眼疾……”
“柯师兄,小家伙呐?”
“在玉姐那。”
天真活泼的小师妹问完话蹦蹦跳跳的离开,难得的沉默让柯镇终于舒了一口气,大司命面皮抽搐,这一门都是些什么人,虽说仙门大多对朝廷没有什么敬意,但是明面上一般还都是过得去的,毕竟朝廷维持着天下百姓的生活稳定,稳定的生活才能供给仙门更好的资源,这蜀一门从上到下倒是毫不顾忌。
同为修行之人,脚力自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短短一节山路,不一会便走完了,柯镇站在大门口也没有送行客套的意思,一伸手便将大司命往外请。
大司命前脚出门,后脚柯镇便忙不得的将大门关上,仿佛送瘟神一般的姿态分外无礼,气的大司命气血上头,直欲破口大骂。
“走了吗?”
“走了。”
“此去一行怕是诸多风险,你若不愿自可托病告假,我自己前往。”
“嗨,三年前那般艰苦都挺过来了,现如今我已步入后天,您也准备健全,有何不可。”
秦毅笑了笑,拍拍柯镇的肩膀,那几日的艰难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是柯镇至今仍坚持炼体的最大动力,哪怕三年过去,哪怕自己已身具铜皮铁骨,柯镇依旧时不时梦到昔日绝境,夜半惊醒一头冷汗。
傍晚,玉姐找到正在收拾行囊的柯镇,小家伙从玉姐怀里扑腾腾飞到柯镇肩膀站定,扭扭身子,盯着柯镇猛瞧。
“你一个后天跟着凑什么热闹,这狗官大张旗鼓的来蜀一门请你和秦毅上京,定是心存了用你二人勾出幕后黑手的念头,这一路必然颇多险阻,说不定要受到多少袭扰,秦护法修为高深自是不惧,难道你以为自己几年炼体的功夫便天下无敌了?”
“此事大长老跟我说过了,这一路不会平静,但是对方不会想到我竟然能炼体练到后天,便是战力不济,自保还是有余,秦师叔也早有准备,此行风险不大。”
玉姐见柯镇心意已决,也不再劝,扯过柯镇刚刚包好的装备包,将里面的暗器一件一件取出来,上毒,再放回去,又翻出些一看就非常危险的瓶瓶罐罐塞进行囊,若不是柯镇不修毒术驾驭不了那些毒物,玉姐可能连自己本命玉蛇都装进柯镇的背包里。
是夜,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柯镇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床上不能入眠,跟玉姐说的坚决,可自己又何尝不知此行多艰,前世今生从未杀过人的他便要去正面顶上不知多少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但是不去又心有不甘,无缘无故大掌柜便被人砍死,无缘无故总镖头被射得像刺猬一样,无缘无故老宋被砍下双手还要哀嚎许久才死,这些惨死的故人时不时在柯镇梦中出现,满面鲜血的询问他何时为自己报仇。
闭上眼睛便是漫天箭雨,以秦毅的修为也只能护得身边数人安全,睁开眼仿佛还能看到当日那霹雳般的箭光,内心充满无力之感,想起在竹林中挣扎求生的几日,犹觉浑身隐隐作痛口干舌燥。
柯镇一翻身,看到小家伙瞪大眼睛紧张的盯着窗外,刚好咔嚓一道闪电把它吓得一哆嗦,不一会隆隆的雷声更使得小家伙紧紧蜷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小猫头鹰的萌态缓解了柯镇燥郁的心情,招招手把小家伙拦在枕边,伴随着小家伙的体温,渐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