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你瞧,”大妃拼命地把挂牌举到大汗面前,“我尉迟一族向来配用两寸见厚的天山石牌,所刻飞虎纹皆由臣妾族叔一手雕刻而成,最是圆润工整,可是这块挂牌竟薄至一寸不足,且纹路粗糙,您瞧这纹缝之中竟还有些许石粒,这定然是别人有意陷害啊!”
大汗此时确实也看不出了不妥,他看向阿依慕,眼睛眯了眯,
“这挂牌你是自己捡到的?在何处?”
“回父汗,这是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刺客亲手交给儿臣的,说是雇佣他们之人给他们的信物。”
此时的大妃已经胸有成竹,望潮殿的信誉在江湖杀手中排在第一位,她本就震惊为什么会有把柄留下,更何况就算真的留下了什么线索,也绝不是眼前这块破绽百出的挂牌,阿依慕这次的陷害实在是做的太不高明了。
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与其他人的挂牌一对比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而到时候等待着阿依慕的就是大汗的雷霆之怒。
“你在撒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刺客,亲手交给你的!”大妃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望潮殿是从不会泄露雇主身份的,你居然在大汗面前明目张胆得撒谎!”
空气寂静了,而阿依慕含笑看着她。
“啊!”大妃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手中的石牌滑落到了地上。
“儿不记得提起过望潮殿的刺杀,事实上,这件事只有儿臣,乌依古和九皇子三人知晓,母妃果真是好灵通的耳目啊。”阿依慕意味深长地说。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大汗慢条斯理地放下调羹,却猛地将眼前玛依努尔特意准备的新鲜酸奶打翻在地。乳白色的奶汁泼在了大妃华丽的裙装上,顺着描金的地毯缓慢蜿蜒,碰到了玛依努尔已经僵硬的指尖。
“如此毒辣怎配坐在大妃的位置上!”
玛依努尔惊骇地抬起了头,事情发展的太过迅速,她还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父汗和阿依慕这么快就要定了母妃的罪名,但是这句话她听懂了。一旦母妃被废,她,哥哥,还能有什么指望?
伏在地上的大妃不断有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此刻的她停止了求饶,冷冷的笑声从她嘴里传出,
“呵,大妃?大妃又有什么用。大妃的儿子却不能做汗王,大妃的女儿还比不上别人一个指头重要这些年,除了年节庆典大汗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过臣妾?臣妾说的话有哪一句你能真的听进去?”大妃通红的双眼含着泪转而盯着阿依慕,“十三公主的话您倒是信得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臣妾这个大妃不当也罢!”
“不!”玛依努尔扑上去抱住了大妃,“母妃您在胡说什么呀!您快告诉父汗,您是糊涂了呀。”
大妃抱住女儿的臂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玛依努尔还不明白,但是她已经看明白了。大汗从头到尾从都没有打算惩罚阿依慕,他为什么昨日那么轻易就被哄来了长阳宫,为什么他昨日答应了会重罚阿依慕?他在配合她,阿依慕手里的证据根本不足,而自己本以为今日胜券在握却突遭反击,慌乱之下的脱口而出却彻底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他们从来都是一个阵营里的,好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女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呢?
“本汗只问你,买凶刺杀,是你做的,还是巴图尔和你一起做的。”大汗阴冷的眼神仿佛一头雄鹰,带着利爪要抓破大妃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巴图尔他。。”
“母妃!”门口一身断喝传来,巴图尔大踏步走进了门内,直接甩袍跪在了地上。
玛依努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惊喜地扑向了巴图尔身边,“大哥!大哥你来的正好!大哥你快救救母妃吧。”
大汗冷眼看着巴图尔,“来的倒是快,看来宫里有不少你的耳线吧。”
巴图尔忙恭敬地回答,“儿臣绝不敢安插自己的眼线,只是母妃宫里的宫人与儿臣确实熟识,这才向儿臣报了信。”
听到这话,玛依努尔望向他的目光更加充满了希望,大哥一定是有备而来,能救母妃脱困的。
“母妃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儿臣不敢奢望父汗原谅母妃,只是看在母妃为父汗勤勤恳恳操持后宫,养育儿女几十年的份儿上,就留母妃一条性命吧!”
“十三妹,”他又跪着转向阿依慕,“大哥给你赔不是了,就请你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给母妃一条生路吧”说着,竟不管不顾地磕下头去。
阿依慕向后退了一步,巴图尔此举可真是把她给恶心到了,“大哥说的什么话,一切自然是听父汗定夺。”
大妃含泪的双眸幽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巴图尔,她的儿子,她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心如刀割,然而她还是开口说,“巴图尔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整件事都是因为,因为我恨阿依慕她打断了从德的左腿,从德是臣妾母家最得力的后辈,如今被她害的从此不能直立,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大汗有什么,就只冲臣妾一个人来吧。”
“大哥!”玛依努尔失声尖叫,她怎会不知道母妃这些年的百般筹谋都是为了谁?大哥如今怎么可以这样?
“妹妹!”巴图尔一脸痛心道,“妹妹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只会让母妃下场更难堪的!”
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巴图尔,看着此时他一脸忠孝难两全的样子,大汗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妃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谨守本分,是很得他敬重的妻子。
“罢了,以后大妃就幽居在这长阳宫内,任何人不得探视所有奴仆一律乱棍打死,不许再派人来伺候,让她自生自灭吧。”
“呜呜呜,”玛依努尔已经在后面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但是她却再也不敢争喊驳论,大哥和母妃都认下了,她还能不认吗。
一顿早膳吃成这个样子大汗也没了心情,直接唤了东里先来去前朝议事了。整个长阳公里哭声一片,宫人正一个接一个地被带走,等待他们的命运都是同一个下场。阿依慕不禁在心里唏嘘,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错呀,只是在这个社会,奴仆往往要替主人承担更重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