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一笔紫霞轻描天际,今天又是晴天。
还记得在年轻的时候,查斯理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世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也一定是人在装神弄鬼。
不坚信这一点,是做不了侦探的。
只有不信鬼神,怀疑的目光才能发现真相,找到真凶。
这种信念让他侦破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案子,直到20年前发生了一件怪事,才让他彻底失去这种信念。
还记得那是一场诡异的凶杀案,而唯一的幸存者就站在他身边,王雅诗。
当时的查斯理30岁,H市虽不大,可他的名声已显赫在外。
风雨交加的深夜,滚滚雷声响彻天地,再次警告着世人,那一闪而逝撕裂天穹夜幕的闪电,威不可挡!
一通电话将查斯理从被窝里摧醒,重案组的车已在楼下,带着他连夜赶往七里沟村。
村子在郊区,坐落于大山的北面,阳光难以照射,俗称“阴坡”。
陡峭的山崖在村子正前方,中间隔着一条满是回水湾的河。
若不是为了吃水方便,村子也不会建在此处。
车子开到满是泥泞的村子时,暴雨已经停歇。
无所事事的村民们,正提着马灯围在王家议论纷纷。
老一辈的人总说这里阴气太重,会滋生邪物,吓得一群人一惊一乍,好不热闹。
轰散围观村民,凶杀案现场就在王家。
两名警员守在门外,防止村民破坏现场,见到查斯理忙迎过来做了简单说明。
刚刚发生的命案!房子里有3颗头颅,没有尸体,满屋子血迹。
查斯理推门而入,他这个带点洋气的名字着实让人羡慕一阵。
王家泥瓦房的中间是大厅,左右各一间卧室,厨房在侧面,厕所在屋后。
大厅地面和墙面全是血,墙面血迹最高点有两米,正中的地上一个男子头颅被砍下来,随意丢在那里。
凶器是菜刀,因为脖颈处的皮肤是一刀划开直至骨头,这不是斧子或镰刀能造成的伤口。
第一刀就将男子脖颈的动脉血管砍断,然后男子应该有过搏斗或是夺刀的动作,不然这些血也不会喷洒的到处都是。
随着血液急速流逝,男子应是昏迷休克,最后被人用斧头将他的头颅硬生生砍断...脖颈处的骨头都快变成碎碴子了,看来这把斧头还不够锋利。
查斯理在脑海中模拟着这幅画面。
两边卧室的人应该是听到男子的痛呼声,前来查看时被凶手所害,采用同样的手法砍下了头颅。
用手摸一摸男子头颅,还没有凉透,断掉的脖子处血迹也没有结痂,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查斯理起身向左边卧室走去,发现他的猜测有一点小偏差。
血迹确实出现在卧室门口,一颗血淋淋的老太婆头颅,正放在一张铺垫有稻草的床上,龙凤呈祥的暗红色垫被已被血浸湿染黑。
右边卧室和左边卧室差不多,只是头颅换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
转到屋外厨房,切菜刀确实不见了,地上有劈开一半的木柴,也没找到斧头。
叫来村长询问得知,被杀男子叫王大力,老头老太是他父母。
王大力还有个媳妇,挺个大肚子却生不来娃,也不知去了哪里。
其它的情况都是一些琐事,比如两口子没子女,什么时候打过架等等。
凶手有闲情雅致弄走尸体?砍掉头颅?不是王大力的媳妇干的,还能是谁!
找来几双鞋,一一核对屋子里的脚印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尸体不可能被一个大肚婆搬出去,那就藏在屋内。
查斯理观察完房间,指着床底让警员开挖。
床也不用挪开,轻轻几锄头下去尸体就被刨了出来,却不是无头尸体,而是五个仅三岁大的孩子。
小孩子尸体还是软的,带有余温,应是才死不久。
好邪门,这边的案子还没破,却将另外一宗儿童失踪案给破了。
“通灵神探”的称呼,便是从此时开始传开的,带有浓浓的歪打正着气息。
若想藏尸体,碎尸的可能性很大。
房间里根本没什么像样的家具,能藏在哪里?
几条长凳子加一张木板桌子,剩下两张床。
玩捉迷藏么?
就这么大的房间,墙面地面都查看过了,查斯理甚至爬到梁架上仔细看了,只有厚厚一层灰尘。
难道尸体不在室内?
若没有之前那场暴雨,说不定沿着血迹寻找还能发现蛛丝马迹,现在怎么找?门口屋檐下连一滴血都没有。
半夜12点,圆圆的月亮出来了,银辉闪亮。
众村民各自回家歇息,对5个小孩子尸体议论纷纷。
查斯理点燃一支烟站在屋子门口笔直向前看去,前面有一条带着回水湾的河,想了想就向河边走去。
他相信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月光下,一个女人垂直站在水底,头皮挨着水面,两只冷冷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对他微笑。
头顶的月光并没有那么亮,还不足以让他看清水底,只是这个女人...太白了!
皮肤泡得发白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在水底清晰可见。
查斯理胆子也真大,跳到河边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提了起来,喊叫警员的同时就已经将女人拉扯到河岸上。
大肚婆?
会不会是王大力的媳妇?
这是自杀还是失足落水?
查斯理全力抢救,女子虽然皮肤发白略带浮肿已没了呼吸,可她还有微弱的心跳啊。
河里的流水声遮盖了查斯理的呼叫声,警员们并没有赶来,或者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抢救溺水的人必须先保证呼吸顺畅,需要将肺里的水排出。查斯理刚挤压一下女子肺部,只听“哇”的一声,一名小婴儿就这么...出来了。
生出小婴儿后,女子停止了心跳,可查斯理的心底却是五味杂陈。
他按的,可是肺部啊...
“谢谢你!”
女子的声音清晰传来,伴着哗哗流水的声音。
割断脐带的查斯理脱掉上衣,小心将婴儿包裹起来,听到声音响起差点将手中的婴儿给扔出去。
河边的女子死了,死人是不可能说话的。
可是水面下又站着一个女子,和尸体一模一样。
查斯理心跳加速,冷汗哗哗直流,全身更是忍不住的颤抖。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
“求求你,将她抚养成人,我...就要消散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呜咽,似是哭诉。
“我尽力。王大力,和他的父母尸体呢?”
查斯理冷静下来,只是声音带着颤动,和他的身体一样。
“我受够了家暴,他们被我杀了,尸体在床上,请你埋了吧...”
水下的女子开始快速溶解起来,就像白色颜料一样在水中化开。
“等一下,那5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女子似乎勉强露出一丝苦笑,就全部消散。
尸体在床上?
抱个哇哇啼哭的女婴返回,查斯理一把掀开垫背,扒拉几下稻草就看到了无头尸体。
也是因为这件事,查斯理一直引以为毕生之耻,这么明显的藏尸地方怎么就没想到?
女子将头颅放在床上,就是反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方法吧?
从那以后,查斯理的破案技巧居然停步不前。
女婴养大成人,取名王雅诗。
查斯理给她报了警官学校,学习刑侦,可惜...好像不是那块料。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就是因为刘静的死、王林的死还有李金庆的死,和“天堂医院”一样,带着灵异色彩。
灵异色彩不过是增加了侦破难度,将已知的条件变成了未知,从二次元方程式变成N次元一样。
但是说简单也简单,不管是人是鬼,做什么都有目的性,也就是做事方法因为不了解所有难猜测,但是从因到果的正反推理是没错的。
“走吧鬼丫头,我们去看看。”
回过神来,查斯理轻唤一声,两人离去。
南二环的香榭大道,某小区的5楼。
还没进门就听到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痛哭的是刘静的公婆和父母,她的老公带着两个小女孩出去了。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说话的是刘静亲生父亲,老人家不容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要跪下哀求,被警员们搀扶着,瘦弱的身体颤颤巍巍。
“行了,你哭个什么劲儿?还不请他们出去。”
偷偷擦掉眼泪,王雅诗和警员们劝走家属,查斯理这才走进卧室,两条疙瘩眉几乎快拧断。
刘静平躺在床上,面孔扭曲还透着不自然的殷红,眼睛外凸瞳孔扩散,脚尖绷直手指弯曲如钩。
她的嘴微微开阖,嘴唇内皮和牙龈有血丝,舌头紧紧顶住牙齿。
这不是正常死亡,表面症状是受到惊吓无疑,可查斯理总觉得哪里有股不对劲。
她...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红色高跟鞋?还是长发无脸女?
面部殷红...
这,应该是脑部充血的症状。
她死前...是在奋力挣扎吗?
查斯理闭上眼睛,无数种可能出现的画面同时在脑海中放映,他就像一位观众,带着满是怀疑的眼光进行挑选。
剔除掉灵异,就只有他杀。
再删掉入室盗窃等等可能,一个模糊的人就出现了,刘静的老公。
查斯理轻轻睁眼,假设刘静的老公杀害了她,那么原因是什么?
感情破裂?财产?和未知?或是混合型因素?
感情破裂和财产的可能性最大,这是一般案件的主因。
杀人的方式呢?
关灯关门关窗户,打开手电凑近死者面孔,查斯理发现死者眼睛有点充血。
这不是血丝,而是眼睛受到挤压造成的。
左右两鬓角的发丝有少数脱落,是被人捂住面部后压住了头发,挣扎时扯掉的。
脱发很正常,但是一次脱落太多就不正常,何况脱落部位的头皮有点发红。
“看来我是老了,不相信鬼神破案反而轻巧许多。”
查斯理自嘲一笑。
小心搬起死者头部,在她头下的枕头上,找到了极小的一块淡淡血迹,正是唇皮上留下的。
打开门,查斯理对王雅诗耳语几句后,带着这个枕头离开现场。
下午时分,刘静的老公被批准逮捕,这些后续调查都是鬼丫头负责。(原因留给大家猜,很简单。)
查斯理没兴趣去审讯那个男人,他正在休息,准备晚上前往“好青年公寓”。
鬼怪见多了,原来也不是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