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胖道:“至此,刘查礼对阴司审案已深信不疑。当天夜里,我们将他送回了刘家庄。几个时辰后,也就是第三天清晨,他就发现自己又躺在了灵堂内。”
曾泰长长地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可,大人,您是怎样得知谋杀时的情景,而且,竟然丝毫不差,让刘查礼这个当事之人都看不出破绽呢?”
狄胖笑道:“那不过是依靠推理。”
曾泰一愣:“推理?”
狄胖点点头:“是的。首先,我在勘察现场时发现,梁头小路旁,伸到外面的一棵矮树被人踩断了两根枝干,露出了新茬,这就证明,刘公子在摔下悬崖之前一定是踩到过这棵小树。那么,他的脚为什么会踏到悬崖之外呢?可以肯定是外力的作用,而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刘员外。于是我做了这样一个推理——”
梁头小路,刘员外背靠石壁对刘传林道:“传林,还是你到前面走,我有些累了,在后面慢慢跟随。”
刘传林道:“爹,山路太窄,您自己走行吗?”
刘员外点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于是刘传林侧着身从刘员外身前挤过去,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刘员外猛地伸出双手把公子狠狠一推,公子登时站立不稳,踏到了小路外,正正地踩在了矮树,喀嚓一声,树杈折断。
狄胖道:“我反复测试和考证了我的推理,认为是唯一的可能性。”
曾泰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赞叹。
狄胖道:“而后要解决的,就是水晶手串和衣袖的碎片。于是第二个推理产生了。在刘员外的大力推搡下,刘公子并没有摔下悬崖,矮树托住了他的脚。刘员外想将他推下悬崖,而公子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刘员外用手拉扯公子的手,结果却撕下了公子的一截衣袖。公子的身体悬于崖外,手死死地抓住刘员外,刘员外情急之下狠命将公子的手甩脱,由于用力过猛,那副手串从公子的手腕激飞而起,落在了草里。也是这一下,断送了公子的性命……刘公子的尸体躺在乱石堆中,刘员外哭得气不接下气,瘫倒在地。刘大无可奈何地道:‘老爷,您先在这儿看着公子的尸体,我回庄子叫人。’说完,转身飞奔而去。刘员外从怀里掏出碎片,扔在乱石之间。”
狄胖微笑道:“经过反复的推理论证,一切都变得合理、清晰,于是才有了后面的取证行动。”
曾泰赞叹不绝:“如此曲折复杂的案情,阁老说起来竟能如此谈笑风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林北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艰难无比!不要说要拥有绝对清晰的头脑和超强的推理能力,就是敢用气氛断案这种办法来取证,就要有非凡的魄力和想像力。”
曾泰连连点头:“阁老真乃神人也!”
舔灵又舔了起来。
狄胖笑道:“世没有神人,多年的办案经验令我总结出‘三断’。”
曾泰问:“不知是哪三断?”
狄胖道:“判断、推断和果断。”曾泰仔细地体味着狄胖的话。
狄胖道:“现在此案虽然已破,但实际有一个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而这个问题才是本案的关键。”
林北点头:“是啊。”
曾泰问:“什么问题?”
狄胖道:“是什么驱使刘查礼做出这种悖逆人伦的事情?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没有隐情?”
………
深夜,刘家庄正堂,外面传来低低的敲门声,莹玉抬起头喊了声“进来”。
刘大推门进来,躬身叫了声“夫人,我回来了。”
莹玉问:“情况怎么样?”
刘大道:“过了一堂,老爷承认他亲手害死了公子!”
莹玉大惊失色,站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刘大道:“是啊。真是想不到,那天登山时,老爷趁公子不备,将他推下了悬崖。”
莹玉故作惊讶道:“老、老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刘大望着莹玉,话里有话地道:“难道,夫人不知道?”
莹玉双眉一扬:“什么意思?”
刘大赶忙后退一步:“没什么,小人只是随便问问。”
莹玉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了,你去吧。”
刘大说声“是”,转身走出门去。莹玉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湖州馆驿正房里,狄胖正闭目凝思着,林北和曾泰紧张地望着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狄胖的脑海中掠过一组组画面:
白天,刘家花园。莹玉坐在大柳树下哭泣,刘员外站在一旁,怒容满面,怒吼着。
夜晚,公子灵堂。守灵人一声惊叫,“扑通”一声跪倒在灵前叩头不止,嘴里不住地轻声祷告:“公子,小人知道你死的冤屈,可那不干小人的事,千万不要惊坏了小人!”
狄胖忽然睁开眼睛:“明天,再访刘家庄!”林北和曾泰对视了一眼。
……
刘府花园,夜色,暗月无光。
几条黑影闪电般掠过亭台、花丛,奔到一块太湖石前。
一行人均是黑色夜行装,背插单刀,太湖石后人影一闪,一个黑衣蒙面人快步走出来,低声道:“后园里那座二层小楼。门三下,门框两下!”夜行人答道:“明白!”他一挥手,一行人向后园飞奔而去。
二层小楼静静地立在朦胧夜色之中。夜行人在楼前停住了脚步。为首者走到大门前,伸手在门敲了三下,门框敲了两下。没有动静。他觉得有些奇怪,又照原样敲了一遍。
“喀!”头顶传来一点响动,他赶忙抬起头。
“他猛吃一惊,纵身向后跃去,已经来不及了,三枝狼牙箭洞穿了他的前胸。尸体无声地倒在地。所有的人都吓懵了。
“吱呀”一声,双扇大门同时打开,里面漆黑一团,夜行人迟疑着。一人轻声道:“门开了!”另一人一咬牙:“走,进去!”几人伸手拉出背后的夜行刀,纵身蹿进房中。楼中空无一物,夜行人四下观察着。
突然“轰隆”一声从身后传来,众人一惊回过头,双扇大门竟自动关闭了。
“不好,中计了!”
“快撤!”
话音未落,小楼两旁发出一阵“喀喇喇”的怪响。夜行人吃惊地向两旁看去,两片巨大的铜网缓缓向中央合龙,铜网挂满了锋锐的利器,只要网片合在一起,这些夜行人肯定就是粉身碎骨。
一人惊呼道:“弟兄们,房梁!”夜行人纵身而起,跃了房梁,大家不停地喘息着。
忽然下面传来一声惨叫,众人惊恐地向下望去,一个没来得及蹿房梁的夜行人,已被铜网中利器将前胸后背全部穿透。夜行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在大家庆幸自己逃脱厄运之时,房梁“仓啷”一声,竖起一片白花花的立刀。众人一惊,低头向脚下看去,所有的人双脚都已被利刃穿透。由于速度过快,大家竟来不及反应,直到此时,才发出一片惨叫。又是“仓啷”一声,立刀回到了房梁内,夜行人再也站立不稳,身体倒栽下来,落入铜网之中。地鲜血横流,夜行人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中。又听“轰隆”一声,地面塌落下去,尸体掉进了下面的洞穴中。
这刘家庄后院的小楼,却原来是机关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