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
林玥儿在园中接着月光抬头仰望墙头的沈墨池,“沈先生,半夜三更的翻墙,不好吧!”
沈墨池无奈地直接坐在墙头上,“丫头,就让我走吧!”
“想走也可以啊!”林玥儿坐在园中石桌边,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新茶,“但是也得先正式地和我辞别吧!”
“要辞别也是和老宇,哪轮到你这毛头小辈。”沈墨池环抱着胸,甚是硬气,“老宇说过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一切全凭我意!”
“可是如今我是宁家的当家之人,这规矩当然也得改一改了,沈先生当真打算在墙头坐一晚吗?”
林玥儿不紧不慢地喝口茶,“你不与我辞别便算了,我这个小辈要和你辞别。”
“你和我辞别?你要去哪?”沈墨池挠挠脑袋,“长孙启派你离京巡查?不该呀,还有三个月就到婚期,而且与大夏之战捷报频传,你要去哪?”
“为何大夏不敌长孙昊?”
“这不很正常?云霄新君即位,人心不稳,他又年轻气盛,不够沉稳,长孙昊也是经过大小战场淬炼过的。”沈墨池对于林玥儿的问题摸不着头脑,好好地问这个做甚?
其实林玥儿本没想先问这个问题,但既然沈墨池自己先提了,她便顺势问了,“他再怎么老练,毕竟地域环境不熟,是以之前一直僵持不下,甚至隐隐有战败退兵的可能,如今怎么突然转动局势?自从回来,还从未见过明凌,之前一起同行,互有帮扶,我既成了宰相之位,应该问候问候他才是。”
沈墨池要不等听完林玥儿的话,就撤了之前叫板时的硬气,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被抓的小孩。
“他不过一介小人,有什么好见的。”沈墨池决定再敷衍敷衍,能撑一时是一时。
林玥儿放下茶杯,叹口气,“是啊!如今以我的身份确实不好大张旗鼓地去见他,不如,沈先生代替我去吧!反正你们熟,顺便也帮殿下带句问候吧!”
“这——”沈墨池迅速跳下墙头,一手扶着老腰,哎呦哎呦叫着坐在林玥儿对面,“人老了就是不行,这翻墙啊就不得劲。”
“说吧!说完了就放你从大门走,”林玥儿早就不吃他这一套,给他倒上一杯茶,“您慢慢说,我不急。”
“确实有些口干舌燥,”沈墨池手里接过这杯茶,眼神随着茶叶上下浮沉,“事情嘛!不就是让这个明凌在边境军中埋几颗棋子,在恰当时机助长孙昊的大军一臂之力而已。”
“仅此而已?”林玥儿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我可是听说,云霄现在暴跳如雷,扬言要把明凌给生吞活剥了。”
“怎么可能!”沈墨池下意识反驳,“分明已经说好了的。”
“哦,说好了。”
“也,也不是吧?”沈墨池自知上当了,恼羞惭愧,“没想到我沈墨池到了晚年竟还狠狠跌了一跤。”
“跌了一跤不可怕,连着再滑一跤,那才叫——”林玥儿摇摇头,扼腕长叹,“惨啊!”
“行吧行吧!”沈墨池仰头把茶给喝干净,“你要听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诶,不必,”林玥儿笑着打住他,“我就问几个问题,沈先生看着回答就可。”
“第一问,我要知道母亲当年身死的所有信息,甚至真相,这可关乎我与你辞别一事,一个不小心,这次交谈恐怕就是我与先生最后一次道别。”
“你要做什么?”沈墨池警惕起来,“我可警告你,别做傻事!”
“所以,说说有用的信息吧!不然我三个月后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还谈何决胜。”
“林夫人中的毒是半夕,是那时长孙启派来的使团中一员下的毒。”
“父亲知道吗?”
林玥儿的眼神似古井无波,却也望不见底,一瞬不瞬地将沈墨池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知道。”
“为何毒杀母亲?”
沈墨池从没一瞬将目光停在林玥儿身上,“当年我与你父亲的猜测是她无意间发现了江直远和长孙启暗中勾结,所以被灭口。”
发现江直远勾结长孙启才被灭口,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发现江直远的事,林玥儿的面上一闪而过的讥笑没被沈墨池赏花的双眼捕捉。
“还有谁知道此时是使团那人所为?”
“还有江直远和陛下。”
“他们都无举动?”
“因此事疑点重重,且江直远极力劝说陛下先压下此事,不要轻易和长孙启交恶,但是没多久,长孙启就宣布和大梁开战,江直远在殿中含沙射影说你父亲为了给夫人报仇而私自找长孙启,这才使得长孙启不顾两国友谊而开战。”
沈墨池这一答说了许多,但是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剧烈颤抖。
“所以,他们三人的关系从那时开始倾倒崩塌,”林玥儿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在谈判,“好,下一个问题,你和殿下是否在密谋让长孙昊继位?”
这一问,沈墨池正视了林玥儿的双眼,“是。”
林玥儿皱起眉头,一忍再忍,之前的心平气和一扫而空,还是坐着,但是一掌拍在石桌上,紫砂茶壶还有两只茶杯都应声而碎,怒气冲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原本的想法是让顾芜颜继位的,但是,她不是心术不正,难堪大任嘛?权衡良久,我们才将人选换成了长孙昊。”沈墨池一动不敢动,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在一张一合。
“人选还有候补呢!”林玥儿气极反笑,“顾霁辰呢!这个江山他辛辛苦苦打下来,他还四处张罗找人接手,他不干脆找我找你找楚绎得了!对了,他江山还没到手呢!”
沈墨池现在百口莫辩,“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一时接受不了——”
“一时接受不了!我永远也接受不了!你们这样安排,可考虑我的感受!”
“你先冷静,听我跟你解释,”沈墨池擦擦额上的汗,天啊,这丫头当真长大了,这气势竟吓住了他,“我们的想法也是为了你们几个日后的生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沈墨池说到后面,声音嘶哑,喉头冒烟,看着洒在桌上的的一摊茶水心焦不已,最要命的是最后还没成效,不过这个局面当初也设想过。
最后,林玥儿放了沈墨池离开,扬言要收拾东西离开,不跟他们几个主意滔天的一路,大家都好聚好散。
“先生可是被月儿训了?”长孙曦看着面前呼哧呼哧喝了两大壶水的沈墨池,好言安慰,“月儿接受不了是正常,我们慢慢来。”
“何止训斥,简直是要一掌劈了我,”沈墨池终于喝饱,“但是,我不会让她重蹈覆辙,等诸事罢了,我带她远离朝堂纷争,有些事她将来一定会知晓,不知是在哪个节点,我只愿那个时间来的晚些,再晚些。”
“我没有立场站在万人之上,不如让长孙昊来,虽说最后为了这么些年的准备仍有不甘,但这是最好的结局。”长孙曦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曦光,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名字,为何姓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