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历五年三月初四。
燕国共有四座城市,权力中枢天州城,往东与金国交界处的经济中心舒城,往西便是城固池深的雍城,东面是陇中城。
雍州和陇中互为犄角,有着极为丰富的林木和矿产资源,同时陇中有着肥沃的红土,燕国一半以上的人口住在此处,同时也是粮食的主要出产地。
虽然天州城是燕国首都,但是陇中城却是拥有兵力最多的城市。
陇中城太守宇文朔五年前与皇帝的异母胞弟成王密谋发动叛乱,当时其正任龙卫军正指挥使,亲手将当时的皇帝冷成杀死,随后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引成王进城,血洗城中一些大臣和氏族家眷千余口。(成王在冷成即帝位时改为历王,叛乱成功后改回以往称号成王)
成王冷仁称帝后唯亲是用,宇文朔凭此功劳封为陵王,领陇中太守,驻守此城。
人的起点,格局,观念在他坠地那一刻已经注定,这便是命!
宇文朔近些年广纳江湖各路高手,秘密创立云湘山庄。
今日正是其独子宇文明的二十岁成人礼,
按照约定,宇文明就此外出闯历五年。
虽然宇文朔千万个不情愿,不过既然应允,也做不得悔。
宇文明有着非常俊俏的外表,健壮欣长的身材,写的一手好文,却是翩翩佳公子,粉面书生。只不过,他的武功比他的文章更加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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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要去舒城见识一下他那些师父口中常说的杀手公会。
在大道上行了几日的宇文明,眉头紧紧的扣在一起。
他眼中的世界不是脑中所想的诗情画意,明明是空韵怡人的三月,却出现与之并不相符的情景。
他沿途见过的人家,全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家中的男人的腰板已经直不起来了。
他也吃到了他从没尝到过的东西,黄黄的栗米,在一对夫妻唯唯诺诺的神态中,他将手中的那碗栗米饭推给了瞪大双眼望着他的几个孩子。
他几日间只见过一间小客栈,在春风中摇曳,萧瑟无比。
想想以往在云湘山庄,自己每一餐都有好几种不同的菜肴和美酒,精致的房屋,好看的婢女......
但是这些确确实实是他见到的世界,只是和想象中千差万别。
王子皇孙千重肴,百姓贱民万骨狗。
这是前端时间他读到的一篇毫无深意小诗中的两句,为天下人皆知的腐儒江林所作,当时他暗嘲许久,现在心中却五味杂陈。
在漏风薄裘的客床上,他难以入睡,并隐隐觉得情况也许比这首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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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继续游荡了几日后,他遇到了好几次剪径贼,说是贼,却和骨瘦如柴的贼民没什么更大的差别,只不过手里多了几把粗糙无比的铁片而已。
宇文明心性豁朗,通达。随手几下掀翻贼人,骑马便走。
只不过他的样貌加上身下的白马,一路上定是麻烦不断。
过了些时日,宇文明过了一个小镇走上通往舒城的一条小路,清风拂过,几枚柳叶镖射了过来,被他一一用剑拨开,随即勒住了马。
五个穿着红黑双色武衫的人闪身而出,前后围住了马上的宇文明。
“你应该就是宇文朔的儿子宇文明,对吧?!”
前方中间一人用着沙哑的口音开口向宇文明问着。
“你们又是何方神圣呢?”
宇文明浅笑着出口反问。
“你父亲有一样我们多年前遗失的东西,我们堂主想请公子前去做客,等令尊把东西交给我们,到时请便。”中间那人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回了这么一句,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一句话。
“看来我不愿意是不行了,对吧。”
“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也行,不怕你父亲不乖乖就范。当然,最好的方式是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通常先选最好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宇文明突然从马上一跃而起,快如疾风掠着那人面前,连劈数剑。
说话那人似乎早有准备,面对宇文明凌厉的攻击,轻松避开。
后面两人见此,出手将那匹白马出掌打死,随即合力围攻宇文明。
宇文明虽然武功卓绝,却无历练之经验,出手皆被五人巧妙躲过,想突围却又被五人死死困住,脱身不得,气力渐渐不支。
一剑悄无声息划过,快如惊雷,静如止水!
宇文明右后方一人头颅忽然掉在地上,身体随之倒地,其余四人大惊,急退几步。
众人后方突然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衣男子,有着和宇文明一样的俊俏面庞,只不过多了一捋饱经沧桑的胡须。身穿一袭华丽的白衣,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回旋图案,右手上提着一柄镶着金边的长剑,拇指扣在剑柄上挤出两寸露出寒芒的剑身。
宇文明得以脱身,看到白衣人,高兴的喊了起来。
“大剑师!”
“诸位武艺稀疏,阵法微妙,想必是那墓武派的余孽残枝。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那是我送出手的东西,如果你们想要,让你们稍微能上得了台面的人来和我谈。
如果诸位继续坚持要带走他,我也不得不继续出手,只不过你们四人还用得了阵法吗?”
四人听完白衣人的话,带着地上那具尸身,立即抽身离去。
宇文明望着离去的四人,向白衣人走了过来,
“大剑师,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向我父亲要什么东西?”
白衣人运起轻功,自顾自的向前离去,
“前面四十里外有一家客栈,天黑前赶到。”
宇文明看着白衣人已经消失的身影,郁闷的动身追了上去,在宇文明的心中,论起轻功和身法,大剑师是无人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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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应该妄自菲薄,即使失去一切,也应该保持一颗沉静的心去面对是非,在人言可畏的狂潮中砥砺前行。”
白昱的第一位师父兼养父每天都要给他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只不过他当时并不明白,现在却深处其中痛苦的领悟着。
他在红罗门养了两个月,也一一见过了前来探望的众人。只不过他们似乎对司徒宓更感兴趣一些。
司徒宓只表明自己未婚妻的身份,对天相山以及西夏的事情守口如瓶,终日无微不至的照顾白昱,直到他能起身。
白昱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二师兄,一个消瘦的青年人,披着长发微微盖住面颊,面如寒霜,话语也是阴晴不定。
杨景在白昱起身之后独自前来,带了一壶酒,一句话没说,和他一杯接一杯的对饮,喝完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随即离开。
杨奉却是领着那个小郡主前来的,两人似乎早已暗生情愫,白昱对杨奉并不熟悉,也没深谈,寒暄几句作罢。
至于凌重,白昱到下山的那一刻也没有再见过他。
下山之前,白昱倒是去看了下尚在调息中的蒋泰与秦明,两人的话语突然变得支吾和含蓄,让白昱心伤不已。
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九尺!身上开始生出细细的白色绒毛,这种变化让白昱心惊不已,他对自己的身世越来越好奇,常常拿着那块白色的熊头吊坠呆立良久。
司徒宓望着这一幕也没开口,她明白现在并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每隔几天就要帮他刮去身上的白色绒毛,司徒宓心有所属也不规避,两人只是差了婚事。
按照冷烟的意思,白昱和司徒宓决定回归天相山。
下山当天,冷烟独自唤出了司徒宓。
“你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对吧?”
面对冷烟的问话,司徒宓也没回答,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冷烟找了个石阶坐了下来,对着身旁拍了拍示意司徒宓。
司徒宓刚刚坐下,冷烟一把搂住她的脖颈,一脸狐疑的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是你们西夏北域雪族的野人,对吧?!”
司徒宓高大的身躯被压了下来,听到她的话后惊疑的看向她。
“你怎会知道?”
冷烟微微笑着眼睛眯了眯,像极了一只狐狸,
“虽然我的红罗门受尽欺辱,但是它能生存至今也是要靠实力的!”
司徒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果门主有事,用红蜂鸟唤我,必定前来!”
出了外殿,白昱看着冷烟,坚定而有力的说着。
冷烟听完歪着头,会心一笑,美艳极了!
“你还是先让我在江湖上听到你的名号吧,小子!”
白昱没回答,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两人没走出几步,冷烟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扔了一个丑陋不堪的铁牌子过来,被白昱接到手里。
“如果你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有机会去舒城的千机酒店,给老板娘看这块牌子,提我的名字。”
冷烟说完转身进了山门。
白昱又望了一眼那张铁牌子,收入怀中,一把搂过司徒宓。
“宓,给我说说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