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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原是置身之外,但香芹说起桐玉要打一炷香图样的络子送男子,这是私定终生送定情信物,不由讪讪发烫。她原本没想过这一层,只觉得老爷的无惧刀柄上光秃秃的,要是配上攒心梅花络子,必定可以增色不少。怪不得老爷连夜离府,一定是觉得自己僭越,而老爷又不好当面拒绝,这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到底是没经历过男女感情的大姑娘,说起似是而非的男女关系,都容易当真上脸色。桐玉辩解不住,只有声嘶力竭。“胡说!”

香芹看桐玉羞成了熟透的虾子,更是打趣得紧。“当我是胡说,那你恼什么?”

桐玉撸起袖子,作势要教训香芹。“再胡说,我可打你了啊。”

“你要是打我,你可就是心里有鬼,被我给戳中了啊!”

香芹连忙起身躲到琳琅身后,她们一个追一个逃,玩笑得不亦乐乎。琳琅乐见她们嬉笑玩闹的样子,彼此之间毫无芥蒂,忙完何总管给她们安排的工作,一起开开玩笑,做做女红,一天的日子就这么打发过去。

可心口总是惴惴不安,纪忘川一走,将军府的定海神针被移走了位置,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风吹起鬓角的碎发,琳琅抬手挽起在耳后,想这些作甚,活得太通透,反而给自己找罪受。

香芹、桐玉四人是清扫大将军府庭院的婢女,昨夜落了一场暴雨,打落了一地的树叶,柳絮落成棉花团子泛在石板上,够她们忙活上一阵子。琳琅是专职侍奉大将军的,主子一走,老夫人身边人用惯了,也不使唤她,她成了整个将军府上最得空的人。

府上的人事易相处,琳琅闲来也愿意搭把手。桐玉想要打一炷香的络子,琳琅就坐在杌子上,膝头放着针线箩,正在针线堆里整理锦线。

门笃笃叩了两声。“琳琅姑娘在吗?”

琳琅应了声,就去开门,门外小厮十七八岁光景,面嫩,回忆了一番,好似是府上的护院。

护院笑着眼,开口说道:“琳琅姑娘,冒昧打扰姑娘了。小的叫春晓,府上的护院。”

琳琅不疑有他,说道:“春晓,有何事?”

春晓从袖口管子里掏出一封信,说道:“有人托小的给姑娘送封信。”

琳琅哦了声,点点头,接过信,谢了春晓。又复坐在杌子上,推开了雕花窗,支起了叉干,让日色流泻进来,这才打开信封。

笔走龙蛇的书法,琳琅看过许多年,这是陆白羽无疑。信中言辞恳切,向她诚意道歉当日鲁莽之行,一直内疚不已,故而久思成疾。如果琳琅能够原谅她,请她往升平坊桃夭居一叙。

琳琅不是铁石心肠,陆白羽对她有情,在陆府十年亏了他暗地里接济照料,虽然照样受排挤给脸色,至少从未挨过饿。过去是她少不更事,不懂回应他的感情,到了如今情窦初开的年纪,却遇上了一表人才的纪忘川。陆白羽明明是唾手可得,却偏偏缘分浅薄,错开了时辰,终究是无缘一场。

清明正日,与陆白羽在翠拢亭匆匆一面,因着外人在,好多话说不开,况且连老爷都看出王世敬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陆白羽长着聪明脑袋,却半生富裕宠溺,生性单纯,对旁人假惺惺的奉承甄别不开,琳琅也想找个机会给他提个醒。

信上约她升平坊桃夭居,琳琅腹诽,何时少爷在升平坊置了宅子,约她酉时相见,她又该如何跟何总管说好?

日色游走特别快,一晃眼天幕就遮下来,琳琅穿了对襟半臂上衣,素雅襦裙,整了整衣装跨出了门槛。

将军府内的门房拦下她,琳琅眯着眼笑,客气地说要出去买锦线打络子。纪忘川在府上时,并没有下令府上不许人走动,何况大将军对琳琅的宠爱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既然琳琅姑娘说要去买打络子的锦线,只能由着她去,连老夫人都闲事不管,他们这些伏低做小的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升平坊与怀化大将军府隔了五六个坊,琳琅沿途截下了辆平车,才能粗粗赶在酉时上下到桃夭居。春色渐深,日头逐日拉长,但这个点上,晚霞余光悄收,天色幽蓝如一潭深水。

琳琅问了坊口准备开夜市的货郎才知道桃夭居在升平坊底,一处地址幽静的角落。桃夭居的门房一早就侯在门外,老远见琳琅走来就上前迎上去问安。

琳琅握了握手心,手心还会疼,这一切是真实的。可心里却跳突,她最是审慎,她杵在桃夭居门口的匾额前踟蹰。按说陆白羽邀约她,冲着他对自己多年的照料也应该欣然赴会,可眼下心弦绷得紧,怕是断了就溃败,又有些不敢进门。

琳琅问门房。“陆少爷在里面?”

门房点点头,答道:“陆少爷怕姑娘不识路,派小的们在门上候着,现下在里面等着姑娘您呐。”

陆白羽是厌倦了陈其玫管束,在外间置了宅子,好自由快活些。琳琅拎起裙角跨进门槛,桃夭居门面小,里头却大有乾坤,布局精妙,假山美石,亭台环绕,绿荫处处,亭亭如盖,鸟语花香,雅致精巧,的确是闹中取静的佳处。

门房领着琳琅在一处绿萝隔扇门前,琳琅抬头看匾额上“宜室”二字,脚底有些发麻,不识适宜地提高了些警觉。她从来不是个蠢顿的姑娘,但她也不愿以恶意来揣测别人,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许多男人的恶意她并不清楚。

既然答应赴会,已经到了这当口上,断没有不见面扭头就走的道理。琳琅叩了叩门,陆白羽柔声让她进来,她推门而入,只见一架座墩屏风伫立眼前,绕过屏风后,六支六方雕花紫檀灯架上挂着红绸灯,黄檀木花瓶纹圆桌上布了些酒菜,陆白羽就坐在黄檀木杌子上等她。

红绸灯里燃着烛火,烛光透过红绸熏出柔黄暖红的光线,映着满屋子的暧昧。陆白羽回眸冲她微笑,美貌公子,在灯火熏染处出落得益发俊秀。

琳琅走到陆白羽跟前,落落大方地唤了他一声。陆白羽压了压手,让琳琅在他跟前坐下。

圆桌上不仅有酒,还有茶,出于体贴,陆白羽先给琳琅倒了杯茶。琳琅嗅了嗅茶香,轻轻抿了口茶,含笑道:“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汤色清澈透亮,是瓜片吧。”琳琅忍不住又抿了口,讪讪道:“琳琅说错了,不是瓜片,是提片。”

陆白羽笑了笑,琳琅在他眼前笑颜如花,曾经垂手可得,如今见一面都要大费周章。“琳琅的舌头巧,被你一试,绝不能鱼目混杂。的确是谷雨前提采的,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些给你,带回府上饮。”

琳琅知分寸,推说不要。从离开陆府开始就想与陆白羽生分些,自己到底是个命苦之人,陆白羽有着光辉璀璨的前景,断不能折在她手上。

才离开不足月,就生分成这般光景,陆白羽心里无限凄凉。纪忘川不知道给琳琅灌了多少迷汤,能让她对自己的赤诚之心如此无视。陆白羽无奈之下,只能给她回忆回忆青葱的往事。“琳琅,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那真是最好的时光,那个时候父亲带我去月海山庄做客,你在床上吃青梅,我骑着竹马找你玩儿,真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我们也许早就结为夫妻。”

琳琅抚了抚额角,揉着太阳穴,她是最不能提小时候的。“羽哥,那些都过去了,还提来作甚?”

那时万般好,天塌下来还有爹爹撑着,月望山只是商客,却是巨贾,脑子活络,虽不入仕为官,但是在朝廷重臣之间游刃有余。只要月望山在山庄里,吃饭、睡觉,哪怕如厕都可以脚不沾地,让爹爹背着、抱着,真是怕含在嘴里会化了那样金贵。

老天爷可能看她太过安逸了,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般的供着,所以,让她一夜之间跌进尘泥里,埋进最深处,连呼吸都带着割裂喉管的撕痛。

陆白羽想和风细雨地同她谈,琳琅眼眸呆滞,定是心累极了。“但凡我有些办法,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些苦。琳琅,你再给我些时间,我爹是你陆叔叔,他性子温吞,可我娘她性子躁,跟她不能硬拼,只能徐徐图之。所以,我没办法跟她名正言顺地撒气,要是横竖跟她决裂,将来你嫁入了陆府也不好相处。”琳琅刚想开口,陆白羽一指遮上了琳琅樱红的唇。“听我再说说心里话吧。我知道这些年你受的苦,你是月海山庄的大小姐,长安城首富的千金,你不该进府当侍婢。都怪我自私,父亲当时要收你当义女,哪怕外人以为你是父亲的私生女也罢,可我不愿,要是你成了陆府的义女,那我们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妹,我若是要娶你,便是坏了人伦五常,少不得要被人一同编排。我是不打紧,但你是姑娘家,名声比命还重要。”

琳琅拉住了陆白羽的手指,将他的手平放在圆桌上。“羽哥待我赤诚,我心里都知道。”

“你知道?”陆白羽心思又活络了些,说道,“可你总是若即若离,让我心里不安呐。跟我回去吧,自你入将军府后,我整宿整宿无眠,坐在百花园里看月色等天明,每天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琳琅讷讷不语,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可以开解陆白羽。她给陆白羽倒了杯热茶,但是茶放久了,到底是凉了,跟人心也一样,隔了远了就淡了。陆白羽心里一定也是这样想的。“羽哥,茶凉了,我去给你续上。”

她起身要去外间沏壶热茶,但陆白羽此刻哪里能容她再离开半步,若是琳琅从这里出去,他必定万蚁蚀心,伤痛不已。陆白羽扣住她的手腕,不许她走。

体内热血翻涌,抨击着胸腔,直直要撞出个窟窿来。琳琅挣脱不开,急道:“琳琅何德何能,让羽哥这般费心。”

“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说法,何德何能?着实讽刺,我不需要你的德能,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你都做不到吗?”陆白羽怒色上脸,火气上窜,吓得琳琅往后缩了缩身,但是无济于事。琳琅如同草野间的脱兔,纵然是野性的,哪里能是天上翱翔的秃鹫的对手!“你喜欢纪忘川是不是,你叫他‘老爷’,真是蜜里调油,婉转甜腻!你都跟他好到什么程度了,他占了你没有?”

好似突然被人狠狠甩了个耳光子,耳朵里嗡嗡飞蚊,这些登徒子的浪话怎么能从陆白羽口中叫嚣出。

琳琅惊恐瞪大水汪汪的双眸,渐渐矮下身,却被陆白羽拎起来裹进胸膛里。“羽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你跟了我,我光明正大娶你,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你给我生个孩子,我们好好过日子,这下就齐整了。”陆白羽扼住琳琅的下颌,死死盯着她。“我会继承陆氏茶庄,成为长安城首富,照样给你过去那样富足无忧的生活。”

“我不要,我统统不要!”琳琅不甘屈辱,拿额头撞他的下颌。“你放我走,快放我走!羽哥,你一定是哪里不妥!”

陆白羽气血乱流,眼内蹿着欲火,琳琅在他怀里稍微乱动些,他就坐立不安,继续找个发泄的出口。琳琅的苦求叫嚷声,他完全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计,谁占了她的身子她就跟谁过日子。“我很好!从没有这样畅快过,直抒胸臆,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琳琅,听话点,再反抗,我只能用强,让你痛些,痛过以后就好了。”

琳琅做惯粗活有些蛮力,但是在欲火熊烧的陆白羽跟前无异于小打小闹,增添些暴力的情趣罢了。陆白羽已经顿失了常性,寻常的言语周旋根本无济于事。他的目的很明确,难以撼动,他等得太久了,怕琳琅投入纪忘川的怀里,只能占有她,也许只有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陆白羽抱起琳琅扔进围子床内,三面雕海棠纹的围子就像一个牢笼,要逃出去只能直面陆白羽。可琳琅势单力薄终究是落入了下乘,她惊慌地放声大哭,十年来她不曾这般惊恐过,眼前之人,温润如玉,是值得信赖的大哥,可就在刹那间恍如戴上了修罗面具,她一点也不认识。

琳琅失声大叫。“老爷……老爷,救我!”

一声声老爷更像是催命符,让陆白羽神智陷入更深层次的绝境里。他一手扒开琳琅的对襟半袖,露出大片细白的脖颈。“纪忘川不会来的,你的老爷有军国大事,哪里会想到你,你只是他大将军府上的一个侍婢,他心里没有你!即便有你,也至多收你做无名无份的通房,最多置个宅子当外室。哪里比得上跟了我,我许你陆府大少夫人!”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琳琅发疯似的拽他,到底是螳臂当车。“老爷……老爷……你救救我……”

琳琅无望地喊着,心知是无望,不过是最后的困兽斗,她卯足全力,一头撞在床围子上,却被陆白羽眼明手快扯了回来,再一次沦陷在陆白羽的钳制中。

襦裙被扯得稀巴烂,这一次比破庄之日更狼狈不堪。琳琅发狠地喊:“陆白羽!我恨你!”

陆白羽控制不住身体和思想,琳琅白玉无瑕,被他捏过的身上、手上到处都是红印,他心疼,却更想贴近她,弥补她。身子上的血气漫涌到一处,她越是三贞九烈,他越是非占用了不可,否可留下,就是便宜了纪忘川。

那一声声的老爷,更是钻着他的脑心。陆白羽安慰自己,只要过了这一关,对他们来说就是晴天,琳琅会安下心来和他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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