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雁门关,行至数日,便到达突厥草原。十人被划分成了五组,而唐晨思则与杨平一组,这是杨落吩咐的。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离突厥王庭不远的地方,准备一鼓作气前往王庭。
二人此时已换成突厥服装,却听得大队人马袭来,而且袭来的方向正对他们,难道他们被发现了?杨平拽着唐晨思趴下隐蔽,察看情况。
隐隐约约,身着红装,头戴金钗,大队人马的头竟然是一名女子,这让唐晨思不可思议。他们停下来了,只听得女子身后士兵叫她公主,难道是突厥公主?杨平捕捉到了这一机会,示意唐晨思,唐晨思点了点头,把手移向腿部的短刀,伺机而动。
另一边,突厥公主阿史那晴眺望这茫茫草原,不禁感叹道:“突厥与大唐一战,不知又有多少牧民遭殃。”
公主身边的侍卫直罗布显然是个好战分子,对公主进言道:“公主殿下,我突厥兵强马壮,三年前我们把大唐打得臣服,如今更不在话下!”直罗布很会召集人心,身后的突厥骑兵纷纷呐喊突厥万岁。
阿史那晴脸上阴晴不定,将手置于胸囗,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只希望我突厥士兵可以受到长生天的保护!”
远处的唐晨思似乎觉得这个公主是个机会,如果让她带我们进入王庭,或许我们可以获取更详细的突厥情报,他告诉杨平他的计划,杨平犹豫不决。如果穿帮,恐怕现在他们就是两具尸体了,这是在赌,可唐晨思已经在赌了,他直接给自己的手臂和腿部各来了一刀,伤口极深,顿时鲜血直流。
一声惨叫,引起了阿史那晴的注意,她环顾四周,在远处看到了二人,那二人身穿突厥士兵服装,难道是我们突厥士兵?随即勒马前进,大队人马全部冲向了唐晨思他们这边。
杨平虽然慌乱,但也立刻保持镇定。臭小子真够拼的,那我就帮你把戏演足。他往身上涂抹了唐晨思的鲜血,他扶起唐晨思,向着阿史那晴的方向前进,大喊道:“救命啊,我儿子快不行了…”夹杂着汉语和突厥语。而唐晨思忍着剧痛,脸上特地涂抹了鲜血,一瘸一拐,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任由杨平扶着。
阿史那晴见那扶着的人居然会突厥语,不疑有他,加快前进,待勒马停止,问道:“你二人是何许人也,为何在此?”
杨平心急道:“禀贵人,我父子二人被派遣前往雁门关侦查,岂料中了汉人的陷阱,队伍就只剩下我父子,我父子二人在逃亡过程中被人追杀,我儿子为了救我被汉人砍了数刀,现已昏迷不醒,还请贵人搭救!”杨平甚至放下唐晨思,跪下直磕头求救。
阿史那晴最受不了这个,连忙下马,扶起杨平,又立马察看唐晨思伤势。只见他脸色惨白,手臂已是血流不止,腿部混杂着不知是泥还是雪,阿史那晴隐隐约约听得他在叫唤着晴儿,阿史那不知所云,难道是我吗?
见他的手胡乱抓着,嘴里念叨着晴儿,阿史那晴轻轻抓住他的手,并轻声说道:“我在这呢!别怕!”她吩咐直罗布拿出上好伤药止血,并快速将唐晨思送往王庭医治。
直罗布将唐晨思横放在自己马上,并快速翻身上马,直奔王庭,而杨平则跟随阿史那晴,随后返回王庭。杨平仍然心有季悸,这是一步险棋啊!恐怕王庭更是险中求生啊!
迷糊间,唐晨思醒了,伴随着伤口略微撕拉的疼痛,映入眼前的是杨平。他想开口,却被杨平阻止了,杨平走到帐篷帘处,掀开帘子,确定外面没人,回到唐晨思身边,小声说道:“我们已经进入王庭了,但很奇怪,王庭并没有多少兵力?”
“难不成突厥的主力不在王庭?”唐晨思有点疑惑,不在王庭,那会在哪里?
两人正思索间,阿史那晴进来了,她看见唐晨思醒来了,走到唐晨思榻前,兴奋道:“你终于醒了,害我担心一场!”
唐晨思此时看清了这个突厥公主,不同于突厥特有的粗犷,倒有几分汉家的气质,身材相貌皆是一流,独有的气质让唐晨思不由得想亲近。但军人的直觉让他保持理性,假装有气无力的样子,说道:“我听阿爹说了,您是公主,怒小人无法起身行礼。”
阿史那晴回绝道:“什么小人,你是我突厥的勇士,可不能如此自轻自己!”这样的话语倒让唐晨思吃惊,什么时候突厥人里有这样思想觉悟的公主了?
“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管,明日我阿娘还要见你呢!”阿史那晴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连一旁的杨平都莫名地想到了心里的那个人。
阿史那晴走了,只剩下唐晨思与杨平二人。杨平问道:“明日我们该怎么办?”
唐晨思望着阿史那晴离去的方向,恍惚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第二天清晨,杨平与唐晨思早早醒了,毕竟在敌军大营,还是警惕点好。这突厥公主的药还真好,唐晨思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行走没有多大问题了。杨平搀扶着他走出帐外,看着巡逻的突厥士兵,有一句没一句地用突厥语打招呼。
这时阿史那晴过来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唐晨思就有种亲近的感觉,她蹦蹦哒哒地过来了,着实给两人吓一大跳,尤其是唐晨思,几乎翻了白眼,惹得阿史那晴哈哈大笑。
“公主,我经不起被您吓,还望您恕罪。”唐晨思一副瘫软可怜兮兮的样子倒让阿史那晴有愧,连忙道歉,并带领二人前往阿史那晴娘所居住的地方。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阿爹又不告诉我!”阿史那晴有点失望,这个人的阿爹真和自己的阿爹一样,又臭又硬。
“我阿娘是汉人,读过一点书,我的名字是我阿娘取的,我叫杨思晨。”唐晨思为了应付,随口取了个名字,不料阿史那晴转过身来,兴奋地拉着唐晨思的手说道:“我阿娘也是汉人,她也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思平,我们俩还挺有缘的,以后你就叫思平,我就叫你思晨吧!”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直呼公主的名字,这是大不敬之罪!”唐晨思装作惶恐的样子,直呼不行不行。
“什么大不敬,我让你叫你就叫!”阿史那晴叉着腰,有点生气,唐晨思无奈,叫了一句:“思平!”阿史那晴比唐晨思略高,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着回了一句:“思晨,乖!”
杨平看着这二人,心里想着这公主是傻还是天真,被唐晨思骗到这个地步,也好,这也有利于刺探军情。但他脑海里隐隐约约觉得思平二字似乎有点熟悉。
走进大帐,满眼皆是金壁辉煌,上好的瓷器玉器随处摆放。帐内更是温暖如春,看来这里的主人挺会享受。阿史那晴甜甜地叫了一句阿娘,便扑向正在榻上休息的女人。
那女人保养得很好,容光满面,如果把她和阿史那晴放在一起,简直是一对姐妹;阿史那晴是清纯,而这个女人却是散发成熟的魅力。
那女人淡淡一笑,便足以摄魂,她对扑进怀里的女儿笑骂道:“你这妮子,几日不见,越发张狂!”
“那也是阿娘惯的!”阿史那晴继续撒娇,在女人的怀里不停地扑腾。
“好了,还有人在,给我介绍介绍你这妮子救回来的人吧!”女人见有外人在,有点扭捏。
阿史那晴拉着唐晨思的手走近女人面前,唐晨思有点脸红,又不好行动,只能任由她介绍自己。阿史那晴说得天花乱坠,唐晨思皱眉,这丫头至于这么卖力吗?女人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一个腼腆的小伙子呢!”说得唐晨思脸更红了。
待阿史那晴介绍杨平时,女人不禁瞥了一眼,这一瞥令她震惊极了,手中的扇子不禁掉在地上,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她吃惊,她不信,怎么可能,他,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这不可能!
杨平又何尝不是震惊,本应该不在人世的未婚妻却在这里出现了,思平,思平,那是还未成亲时他们二人为将来自己的孩子所取的名,只因她的名字有“思“,而他有“平“。
不等阿史那晴开口,杨平便开口道:“王妃贵安,小人名字不足挂齿,不劳王妃记住!”语气中带有悲怆与愤怒。
阿史那晴觉得奇怪,正想开口询问,却被王妃阻止了。“你父子今日我已见过了,还请回营休息吧!”王妃下了逐客令,阿史那晴正欲开口阻止,王妃不善的眼神让她打退堂鼓,无奈她只好送二人出帐。
就在这时,帐外战马嘶鸣,阿史那晴眼睛一亮,对着王妃大喊道:“阿娘,是阿爹回来了!”说完便走出帐外,迎接突厥亲王。
帐内三人略显惊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晨思料敌难测。这时杨平抓住了唐晨思的手并且坐下,嘴里似乎在说莫慌。而上首的王妃很配合,居然跟二人聊起了风土人情,杨平偏偏对答如流,这让唐晨思有点懵。
阿史那晴和她的阿爹进来了,阿史那晴看到眼前的状况感觉奇怪,刚才阿娘不是赶他们走吗?怎么一会的功夫,三人有说有笑的?
王妃见父女二人进来,热情地上前为其脱下裘衣,并服侍他上榻。待这位王爷上榻伸了个懒腰,才看到榻下唐晨思和杨平二人,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我的帐内?”
唐晨思刚想开口,却被阿史那晴抢先道清了一切来龙去脉。当听到二人是刺探雁门关的,且在雁门关遇袭,便冷声问道:“既然你们去刺探雁门关,可有什么收获?”
看得出这王爷已经起疑了,杨平便说道:“大王,我们刚进入雁门关地带,便被雁门关派来的探子袭击,所以并未有任何收获,但据小人所知,袭击我们的探子恐怕会来刺探我突厥军情。”
唐晨思有点震惊地看着杨平,这不是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吗?
“你这士兵还算有点用,不错,雁门关的确派出了探子,可惜都被我抓住了!”王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二人如坐针毡。怎么可能,难道雁门关派出的小队全军覆没,那他们二人算怎么回事?
榻上的王爷依旧盯着二人,观察着二人神情的变化,但这二人似乎定力极强,神情变化基本没有。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就来测测你们。
榻上的阿史那雄略微向后躺下,对着二人说道:“既然你们两个被小晴儿所求,也算有缘,我就再送你们一场富贵!”
他向帐外喊直罗布的名字,并且要求把那些俘虏带进来,不多时,直罗布便把俘虏绑进来,四个俘虏,唐晨思与杨平都认识,那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现在他们就在面前,他们也能猜到阿史那雄要干什么了。
阿史那雄下榻走近俘虏,摸着其中一人的脸,嘻嘻笑道:“我突厥与大唐一样,也是按人头记军功,四个俘虏,一人两个,官升两级。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唐晨思犹豫了,杀自己的战友,他宁愿暴露,也不会用战友的鲜血完成任务,他将手慢慢摸向腿部,准备来个鱼死网破。可身旁的杨落此时却说道:“多谢大王美意!”他站起身来,拿着直布罗递来的剑,走向俘虏。
他看着眼前的俘虏,面无表情,内心不知经过了多少挣扎,面前的人正是当年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的手有点颤抖,但很快恢复如初,举起长剑,准备劈,却迟迟不能劈。
杨平眼前的俘虏却大笑道:“想不到,你们突厥人竟如此胆小,杀个人都不会杀!”他瞪大眼睛,脖子正对剑劈的方向,发出最后的呐喊:“你要是不干净利落地杀了我,小心我化作鬼魂找你!”
杨平还是劈下去了,人头滚落,地上顿时一滩血泊。可杨落依旧面色不改,走向另一个俘虏,同样的话,同样的举动,同样的结局。
杨平将剑递给唐晨思,可唐晨思并未去接。阿史那晴有些看不下去,央求自己的阿爹停止吧,她不愿看跟自己一样大的男孩满身血迹。可阿史那雄不为所动,对唐晨思说道:“小子,我突厥的勇士可不想懦弱之人,还是你…”阿史那雄并未说下去,可唐晨思却站起身来,接过沾染着血迹的剑,走向最后两名俘虏。
其中一个俘虏看着唐晨思冷笑道:“小毛孩,记得砍我的时候利落点,我可不想遭罪!”另一个俘虏也搭话道:“就是,你要是砍不利落点,可别说是你爹教的!”二人相视,随即哈哈大笑,将头颅伸过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唐晨思举起手中长剑,脑海里涌现的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回忆,长剑两落,回忆消失,没了他们的笑声。唐晨思闭上了眼,不愿意再看他们。
阿史那雄拍起了手,连声称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都是我突厥的勇士!”他吩咐直布罗清理现场,摆上酒席庆贺。
阿史那晴走到唐晨思身边询问道:“你没事吧:!”唐晨思淡然回答:“公主殿下放心,我没事。”
阿史那晴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带他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现在看他心情有点不好,还是以后找个机会开导他吧。
酒席开始了,杨平与王妃恰好面对面,王妃看到的是淡淡的忧伤,而阿史那晴看到唐晨思的,却是他喝完羊奶酒后作呕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