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穿戴完毕,来到龙德宫。
龙德宫本是端王府——徽宗以前的宅邸,传位之后又把这里改为龙德宫。宫门前是一大片开阔的广场,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因为过于匆忙,只把匾额换成龙德宫。
赵桓来到时,外面站着龙德宫大使蔡攸、护卫宇文粹中,两人分列两旁,太监梁师成站在前方。
赵桓下了御辇,此时天色刚刚蒙蒙亮,寒气一个劲儿地往裸露的皮肤里钻。龙德宫门口清扫出来一大片,一大群人跪下,口呼万岁。
宋徽宗坐在御书房里等着赵桓。赵桓三跪九叩请安完毕,这才开始说话。
“桓儿,祖宗基业朕就交到你的手里。你务必要爱惜臣民,勤劳政务,不能断了江山社稷。”
“草你吗!”
赵桓心中暗骂,朗声回道:“儿臣初为人君,尚有许多事不明。若无父皇坐阵,儿臣怕做不好。”
“无碍,朝中众多柱国之臣会辅佐你。只要你爱惜他们便是。”
赵桓道:“父皇,金兵分两路南下,儿臣近日欲重整旗鼓,只是不懂军务,故不知从何着手。”
宋徽宗得意洋洋,捋着胡子道:“其实简单。治军只有两条,谨记便可。一曰军纪,赏罚分明,二曰钱粮,只这两条整治好,便得精锐。”
“原来如此。”赵桓佯做恍然大悟状,道:“儿臣明白了。”
“你且去拜谒宗庙,告慰先祖。”
“父皇,您刚才说治军要赏罚分明,儿臣向您讨一个人,此人为主将,屡次大败,逼叛大将,横行不法,惑乱军心,儿臣请杀之严肃军纪。”
宋徽宗脸色大变,豁然起身:“你想要谁?”
“童贯。”
宋徽宗盯着赵桓,久久不语。
童贯是历史上最牛的太监:第一,他被封为广阳郡王。纵观五千年历史,太监封王仅此一人。第二,他有胡子,做太监做到有胡子这么个性,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完颜宗翰带兵南下,童贯在太原,宣抚河北、燕山。听到消息,立马逃回汴梁。
赵桓今日也不是想要童贯怎么怎么样,就是想看看徽宗的态度。童贯封王是在徽宗任上,而且童贯善于钻营,花石纲、生辰纲都是他弄来讨好徽宗的。
徽宗对童贯可谓是喜欢至极,要是没有童贯,也就不可能有艮岳。
“童贯,朕自有处置,此事不必再议。”
“父皇,儿臣认为您说的对,治军就要从严。童贯两次北征,大败而回,损伤数万将卒;又弃守太原,导致太原被围……”
“住口!你别忘了童贯收复西夏四州,联金抗辽,收复燕京。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因为败仗便杀人,日后谁还敢用心卖命?”
赵桓朗声道:“西夏四州,童贯乃是监军,王厚为主帅;燕山乃是童贯自金人手中购得;至于方腊,乃是癣疥之疾……”
“住口!你是在质疑朕的决断吗?此事无须再说。”
赵桓道:“父皇,几万将士死不瞑目!”
“朕还没死,用不着你教朕做事!”宋徽宗暴怒,抓起砚台朝赵桓扔过去。
赵桓身子一侧躲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道:“是,儿臣告退。”
回到福宁宫,赵桓心绪难平。宋徽宗看来没有放权的打算,那么他必须要现在开始准备夺权,并把他死死压制在龙德宫,万万不能出来。
他正要命人前去传李纲,一个小太监忽然进来禀道:“太常寺卿李纲求见。”
“传。”
李纲年纪四十来岁,身形瘦弱,长着一张苦脸,仿佛谁欠了他二百贯钱似的。进来后先看了一眼赵桓,然后才参拜。
“起来吧。”赵桓单手支在桌子上,淡淡开口:“李卿何事?”
“臣昨日听闻官家要离京,官家,此万不可为,岂不闻唐明皇旧事……”
赵桓道:“李卿,谁说朕要离京?”
李纲一时间愣在原地,这个消息是宫中太监传出来的,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但不能拿到台面上公开说。
“私窥禁中,你可知是何罪过?”
李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忙跪地告罪。
“以后少传谣言,多听多看。”
“是!”
“李纲,朕要守城,禁中军队不足,如何是好?”
“禁中龙卫、捧日,尚有三四万人,勤王军不日即可抵达。西军已经在路上,官家只需静待数日便有几十万大军。”
赵桓又道:“龙卫军都指挥使是何人?捧日军又是何人?”
“王宗楚。捧日军乃是萧风云。”
“此两人谁人可用?谁可引为心腹?”
李纲迟疑片刻这才说:“王宗楚屡立战功,建中靖国三年因军功擢升神卫军第一军都指挥使,政和五年擢升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至于萧风云,原本乃是上皇侍卫。”
“嗯。”赵桓点点头,道:“还有谁?”
“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何灌可用。”
何灌这个人赵桓倒是想起来了,是个忠心耿耿的人,虽然水平不高,但第一次汴梁保卫战中,他奋力杀敌,战死沙场。
“李纲听旨。”
“臣,接旨。”
“值此多事之秋,不可遵循旧例,朕命你新建衙门:东京守卫司,你任守卫司大使,战时节制城中一应军马,三衙三司皆可调用。何灌为东京留守司副使,分管军需。王宗楚为军马使,秦桧为钱粮使。其他职位再酌情增加。”
“官家,臣……不敢……”
赵桓冷笑:“我大宋广袤千里,国富民丰,为何打不过西夏,打不过辽人,现在又打不过金人?无非是军令不一,以文御武,将不知兵,兵不知将,频繁轮戍,将卒死于道者不知凡几。
今势若累卵,千钧一发,若还是按照以前的法子,怕是上元节你我君臣二人就要在金人营帐里度过了。”
“此乃臣子之过,余甚惶恐。”
赵桓面无表情:“密令王宗楚,选心腹之人,驻防京城、禁中。从现在开始,这汴梁城,许进不许出!若有人违抗,杀无赦。”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太上皇也不行!此事机密,万不可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