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赵桓站在大门前。
赵野、白时中、童贯、蔡攸、蔡卞、蔡京、李邦彦,张邦昌,王甫、李纲、高俅、吴敏、徐处仁等文武百官跟着。
古代祭祀祖宗是非常隆重的事情,有一套非常完整的程序,一举一动都有严格规定。
大宋宗庙有五间:高祖、曾祖、祖、皇考、太祖。礼记记载,天子七庙。夏、唐五庙,商、周七庙,宋承唐制,也是五庙。
礼仪繁复,一一走下来,需要一天时间。
赵桓满腹心事,没心情去搞这么复杂的宗庙祭祀活动,因此进了宗庙便说:“今多事之秋,一切从简。”
白时中立刻辩驳:“不可官家。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正因此时多事之秋,官家更应该按照礼仪,以为天下师。否则天下民心不齐,毁邦灭国。”
就连李纲也不赞成:“官家,此乃大事,望官家三思。”
王甫出班,冷冷道:“尔等可知,金人军马已过燕京?完颜宗翰兵困太原。太原城一破,汴梁再无屏障,此危急之际,诸位不思守御,是何道理?”
赵桓斜乜王甫一眼,忍不住冷笑两声。
别以为王甫是忧国忧民,其实另有隐情。王甫本是宠臣,但后来失宠,是为何呢?说起来也是个偶然,王甫家中的房梁上长了灵芝,宋徽宗听说,便兴致勃勃要去观看。
结果看完灵芝,宋徽宗又闲逛起来,偶然间见到王甫的宅院,与梁师成的宅院是有个小门可以连通,心中不喜,回来就让王甫辞官。一瞬间,王甫从左相位置上跌落。
宋徽宗虽然是个糊涂蛋,但对威胁皇位的事情非常重视。王甫乃是外臣,梁师成是内侍,而且两人都手握大权,你一个外臣勾结内臣,是想要干嘛?
此时王甫跳出来,是要烧一下赵桓的热灶。
“诸位先随我拜谒先祖。”
按照规矩祭祀之后,众人正要起身,赵桓忽然道:“众卿,金人南下,不日便抵汴梁,有何退敌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准备,大家都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思来的,没想过要论政。这就好像你本来去电影院准备看电影,谁知道老师当场让你做几道物理题。
赵桓道:“赵野你说。”
赵野硬着头皮出来,道:“如今金人兵锋太盛,我等应当暂避锋芒,遣使议和。那金人乃是野蛮之人,不通教化,只慕金银财货,日后自然可缓缓图之。”
“太宰呢?”
“臣附议。战端一开,生灵涂炭,望官家以百姓为念。”白时中年纪虽大,但是长得风度翩翩。
“李邦彦,你以为呢?”
“臣附议。”
“蔡太师,广阳郡王,蔡大使你们也都是这么以为的么?”
“臣等附议。”几个人急忙跪下。
王甫又出班跪下说道,“臣以为,官家应南狩邓、襄之间。京城虽然墙高城广,然而守具多已损毁,百不遗一,况且樊家冈处难守,一旦敌军攻入,官家如何自处?”
赵桓冷笑道:“哦?你意思是我必须得跑路?”
王甫痛哭道:“官家,臣一片忠心,万万不可留在汴梁。”
赵桓又道:“李业不是已经见过完颜宗望了么?怎么说?”
“官家,那完颜宗望只想要赔款。”李业想起来金军大营之中那股肃杀之气,忍不住打个哆嗦,又想起完颜宗望的条件,咬牙继续道:“另有女子数千。舍此小利而顾全大局,臣以为当可。”
赵桓仰头哈哈大笑,空荡荡的声音在太庙回荡,震耳欲聋。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赵桓此言不善,没人敢吭声。
赵桓在高祖的灵位前来回踱步,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好啊。辽人来了,割地赔款,纳岁币,通财货。如今金人又来了,还是割地赔款。我大宋反正钱多地多,留之何用!不如都给了那番邦蛮夷,好让他们打造刀枪,养肥战马,来日便可尽情屠戮我大宋臣民!”
“臣有罪!”
众人惶恐跪地请罪。
赵桓呵呵冷笑,“你们有什么罪?没有罪,有罪的是我大宋百姓,是我赵家,实在太对不起你们了。君子不立危墙,顾全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们看看!太祖灵位在此,盯着你们看那!百年之后,尔等有何面目去见高祖太祖,有何面目去见冤死异族刀枪下的千万亡魂!”
“议和,不是不可以。”赵桓语气缓了下来。
百官先是心惊,此刻却又轻松起来,心中暗道,说了这么多最后不还是议和么?
李纲心中更是一凉,原来说来说去,还是要议和,他颓然低下身子。
“现在这是议和么?这特么是求和?知道什么是求么?人家看你可怜,给你一根骨头;人家心情不好,就揍你两拳。这是求和!我泱泱中华,自秦皇至今千余年,何曾如此狼狈过?”
“想要议和,那也得是大金国跪在我们面前,不是我们跪在大金国面前摇尾乞怜,就为了一根骨头!”
“来人!”赵桓气呼呼地走了两步,道:“将王甫拿下斩首。”
百官大惊,白时中忙道:“官家,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自立朝以来,从未有过斩杀士大夫的先例呀,望官家三思啊。”
“官家,万万不可,我朝从未有过因言获罪之例。”李邦彦也急忙跪下求情。
赵桓冷笑两声,“王甫惑乱民心,荼毒百姓,数罪并罚,立斩于太庙门口,人头高挂宫门,示众十日!今后若有人敢再言及议和、南狩,犹如此人!”
“官家饶命,臣愿捐出身家,臣……”
“带下去!”
“你这个暴君,暴君,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大宋必在你手里毁掉!”
王甫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被一刀斩断,突兀地消失。太庙内气氛凝固,百官低着头,不敢有只言片语,唯独李纲心下欢喜,眼泪纵横:太祖啊,大宋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