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并没有难过,这并不难接受,只是觉得可惜,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好在目的达到,赵桓准备回去。
“官家,臣觉得再冲杀几次,金军必不能过河。”
赵桓摇摇头,“金人有防备,这一招就不灵。上去只是送死。趁着金人还没过来,咱们回去。”
两个时辰之后大军开拔,返回牟驼冈。太阳落山之后,众人抵达。
赵桓站在牟驼冈大营,观察这些士卒,他们低着头,没有一点精神。假如有留守牟驼冈的士兵跟他们说话,他们只会露出勉强的笑容。也有人比较开心,哈哈大笑。
“军心士气太低了。”赵桓对岳飞说。
岳飞嗯了一声说:“来牟驼冈这几天我也在观察,这些士卒中有一些老兵,他们已经麻木,胜利失败无所谓;新兵缺乏训练,没有战场经验。跟老兵一样的是,纪律都很差,如果有半年时间,臣保证还官家一支精兵。”
“可惜我们没有时间。”赵桓陷入沉思,宋军战斗力低下到令人发指,远远超过之前估算,这样的兵守城成功,完全靠的是汴梁城城墙高大,跟勇气什么无关。
但赵桓想要的不是一次守城成功,而是吞掉一部分金兵,让金人不敢第二次南下。
“明日带他们进城,今晚你辛苦点,把阵亡将士的名单给我。不是还抓了几个俘虏吗?”
“是,其中一个乃是完颜闍母的谋克。”
赵桓说:“把他们看好,好吃好喝供着,不能让他们死了,他们有大用。”
“是。”
“去办事吧,明日一大早我们进城。”
次日一大早,赵桓进城,士兵被他安置在龙卫军营地,他则带着岳飞进皇宫,命人召集群臣议事,又把肖承恩找过来,让他去办两件事。
第一件事,武圣庙里专门辟一耳室,不设先祖,不设圣贤,专设阵亡将士牌位,万世配享。
第二件事,寻找说书先生,专门编写一些故事。
很快诸多大臣都已经到紫宸殿,抬眼看到赵桓一身戎装,端坐龙椅,他庄严肃穆,看着跟以往完全不一样,朝堂中弥漫着肃杀之气。等人都到齐,赵桓开了口。
“朕昨日御驾亲征,侥幸取了一些小胜。”
群臣高呼:“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昨日的战斗并没有战报,所以群臣都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听赵桓如此宣布,有人怀疑,有人高兴。赵桓不等他们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虽然只是小胜,但足以证明,我大宋不是打不过金军。”
停顿很长一段时间,赵桓才继续开口,“我大宋立国以来,大大小小数百战,胜少败多。将卒为我大宋抛头颅洒热血,客死他乡,有些人连魂魄都不得回归,念及此处,朕心甚是难安,故,朕决定!”
赵桓说到这里停下来,眼睛在全场逡巡。百官表情都放在眼里,他看到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不屑,又有人不安,他没有生气,继续说:“在武庙之中设招魂台,指引众将卒亡魂回家。另在武庙中专设一房,凡为我大宋牺牲者,无论文武,皆可入,永世配享香火!”
嗡地一声,朝堂炸开了锅。
“官家,此举与礼制不和,与祖宗成法不和,望官家收回成命!”
“启奏官家,此例不可开。历代以来,每至末世,无不兵骄将悍,涂炭生灵,为祸一方。汉唐盛世,皆以强亡,何也?兵将不知畏惧,弱干强枝,武人独大,朝中节制。汉末黄巾军、十八路诸侯。唐末各节度使,都是军阀。太祖当年也是一路军阀,官家难道想再蹈后周覆辙吗?”
“大胆!”
“放肆!”
吴敏的话像是水倒进滚油锅,群臣大骂。赵桓面无表情,大喝一声:“讲!”
“非是臣不知将卒辛苦,只是臣以为武庙配享规制过高,臣请官家以开封府名义设祀,着三品以下官员祭拜即可。”吴敏侃侃而谈。
“还有没有人要说什么?”
徐处仁站出来道:“臣以为吴大人所言甚是。武庙设祀,动静过大。”
“臣等附议!”
赵桓深吸一口气,从座椅上站起来,说:“此事,就这么决定。徐处仁,你协同礼部,定下规章,午时前朕要在案子上看到。”
徐处仁:“……”
“散朝!”赵桓说完咯噔咯噔走了,留下群臣在紫宸殿里大眼瞪小眼,吵嚷成一团。
大宋比明朝好一点的就是,文官集团的整体力量并不强大,虽然科举取士已经实行几百年,但此时的文官集团尚未形成强大的利益联盟,只是松散利益结合体而已。
赵桓虽然遇到一些阻力,但并不是特别大,尚且在控制范围之中。徐处仁一副慨然赴死的表情,众人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徐处仁道:“官家如今已经铁了心,尔等不要再说,各自好好做事。”
回到官衙,徐处仁找到礼部尚书吕敏候。吕敏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徐处仁进了房间,立刻关上房门,亲自倒了茶水,问道:“徐大人,如今可如何是好?此例一开,官家抑文扬武之势必成。”
“照着官家所说的做,你我身为臣子,岂能忤逆官家旨意。”
吕敏候不敢置信地看看徐处仁,看样子他已经准备服软,“徐大人,你焉能不知其中轻重?武人配享香火,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纲常不就乱了吗?”
“官家心意已定,你我能奈之如何?”
吕敏候急得直拍桌子,“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若是你不愿去说,我去见官家,这不是乱套了吗。”
“吕大人,官家之命,谁敢违抗,我劝吕大人还是赶紧翻翻故纸堆。”
吕敏候大怒,指着徐处仁道:“徐大人,枉我还以为你是敢于任事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胆小鼠辈,算我吕某人看错人了!”
“吕大人!”徐处仁倏然拍了桌子,吓了吕敏候一跳:“官家命你我二人午时前呈上去,你若是误了时辰,小心要你脑袋!”
“你……”吕敏候为之气结,说:“好,好,我吕某人从此之后与你绝交,今日我便给你这个进身之阶!”
说罢,吕敏候气呼呼地翻礼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