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矾楼，汴梁城七十二正店之首。白矾楼一共五座建筑，楼高四层，中间以走廊相连，入夜时便灯火通明，远望如琼楼玉宇一般。

汴梁陷落之后，无数文人骚客怀念白矾楼，宋人写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九月秋高气爽，正是赏菊的好时候。

月十五日，白矾楼盛大的赏菊会开始。

当天，白矾楼中摆满菊花，各种品种都有。红衣绿裳、十丈垂帘、帅旗、凤凰振羽，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禁军也在这一日沐休，这些大头兵如今有了钱，参加汴梁保卫战的一部分人，得了非常丰厚的饷银，人心思动，几个大头兵便凑到一起决定去看看菊花会。

“嘿，杜头儿，听说师师姑娘妙不可言，人间尤物，咱们去能见到师师吧？”马石头跟苍蝇似的搓着手，“要是能跟她睡一个晚上这辈子都值了。”

“出息！”杜头鄙视地白他一眼，“就这？她再好，也是闻名全国的妓女，有什么好羡慕的。只要你有钱，就能砸进去。”

“杜头儿，”赵三说，“俺还没去过青楼，俺娘说那里面都不是好人。”

“切，那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去一趟青楼。今个儿我带着你们去。让你这小子也开开荤，奶奶的都这么大了，还没开过荤，不应该啊。”

赵三害羞地低下头，显然也非常期待。

马三麻子道：“哎呀，小雏鸡今天要长成大公鸡了。走走走，今日人多，去得晚了，没得地方坐。”

白矾楼前车马簇簇，五六个大头兵一起进去，龟公把他们安排好座位，他们没花那么多钱，自然只能在楼下。晚上掌灯时分，白矾楼里彻底热闹起来。

今日有各种艺伎表演，包括大家心心念念的李师师也会出面弹奏一首新曲。机会难得，杜头儿说要留下来看看师师再说。

李师师献唱，台下捧场的人众多，不断有龟公高喊，什么什么公子打赏一百贯，什么什么公子又打赏两百贯。赵三吐吐舌头，说，这李师师这么招人喜爱，几百贯，够娶多少个媳妇了。

杜头嘲笑赵三见识少，那年李师师刚出道，便有一个富商直接打赏三千贯，说是给她送点脂粉钱。

赵三舌头都快吐掉，三千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巨款。这时，诗词唱和开始了，无数的文人公子写了诗词交给李师师，让李师师评判。

这事跟赵三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因为他们这群人中没有一个会写诗词。杜头听了一会儿索然无味，拍着桌子叫来龟公，说去把姑娘叫来几个，不差钱。

说完丢给龟公三百文。龟公欣喜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把几个姑娘领过来，其中一个叫桃红的，模样甚是好看，但她是伎，只卖艺不卖身，尚未梳拢。

杜头一看便喜欢上这个小娘子，说，嘿嘿，把她留下，给爷们几个唱唱小曲儿。龟公应了。桃红便留下，唱了几支曲子。这些粗人也不懂欣赏，纯粹就是看着桃红赏心悦目。

赵三光是看着桃红便羞红了脸。

过了片刻，正唱得高兴，忽然龟公进来，赔笑说，不好意思几位爷，桃红有点事，得耽误一会儿，要不再给你们叫个？

杜头对欢场中的事情也都知道。本来也不是爱惹事的人，只是今日几个小弟都在，又喝了点酒，便说，换什么换？怕大爷不给钱吗？

龟公急忙赔不是。

杜头醉眼朦胧，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恩客要见桃红？我这兄弟挺喜欢桃红，干嘛要让她走？去告诉那人，今天大爷就是不让，谁来都不让。

龟公苦无办法，知道这几个是大头兵，惹恼了少不得闹出点事儿来。所以只得回去。

过了不久，忽然从外面进来几个书生。几个人头戴逍遥巾，宽博衣衫，手持着风流扇。进门后，领头的那个方正脸的书生便冷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几个贼配军。桃红，来跟我走，免得辱没你的眼睛。”

杜头大怒，一把抢过桃红，说：“你说什么？几个书生，也敢跟老子抢女人？”

“贼配军，不好好在军营当差，跑出来作甚，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怎能配得上桃红姑娘？”

杜头大怒，掏出二十来贯钱，拍在桌子上，说，小桃红今夜我要定了，谁要是敢抢，小心爷爷的拳头。

那书生也是勃然大怒，说，你个天杀的贼配军，又穷又丑，就这几贯钱也想听桃红姑娘唱曲儿。说完那书生拍出来一张交子，上面写着一千贯的字样。

“本秀才的这一张纸，就够你奋斗一辈子，你凭什么听曲？”

杜头憋得脸色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偏赵三这个时候来劝架，说，杜头咱们还是算了吧，他们可都有功名在身，惹不起。

杜头一听一把推开赵三，说，狗屁的功名，有功名在身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书生嘲讽道，你个贼配军，猪狗一般的人物，也敢跟我讲什么先来后到？你配吗？来，桃红，快随我去，这几个粗货在这儿，没得让你坏了心情。

杜头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把书生的那张脸踩在脚下，狠狠蹂躏，方才解恨。那书生这个时候又伸手去拉桃红，杜头正恼怒，下手一时间没了轻重，狠狠一推，那书生摔了个仰叉。

书生勃然大怒，怒吼着你敢打我？爬起来便冲向杜头。身后的几个书生一边骂着一边冲过来。

杜头大骂不止，爷爷金兵都杀得，你这个大头书生，莫不是以为爷爷不敢杀你？说着便把那书生痛揍一顿。赵三他们几个一看，连忙上去下了几次黑脚，把几个书生打倒，拉着杜头就往外跑。刚到门口便被拦下，原来是那书生的仆人。

书生追出来，满脸是血，指着杜头道，打死他，算我的！

对方有二十几人，很快就把杜头他们几个围住，拳打脚踢。

书生犹自不解恨，捂着腮帮子骂道：“打死这几个贼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