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懿笑了一会儿，便停下来，把小团子从被窝里面挖出来，用自己的手绢认认真真地将孟玉乔地小脸擦得干干净净。

孟玉乔问：“你下午也同我坐一桌吗？”

佳懿笑笑：“我今日只为来给姑祖母祝寿，祝过寿了，我便要走了。晚上也是你家的家宴，我这门子远房亲戚来，不合适。”

孟玉乔歪着头看她，模样十分可爱，佳懿轻轻地拿自己的手绢拂过孟玉乔的脸。

孟玉乔又问她：“那你为什么在我的床边？”

佳懿说道：“我有些舍不得你，走之前来看看你。身为‘女子’，平日里没办法随意出门，走亲访友。今日我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和你这个小萝卜头见面呢？”

孟玉乔刚刚睡醒，此时正是乖觉不已的时候。她像个小猫一样，温顺地趴到佳懿腿上，将头在佳懿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喃喃说道：“……虽然你是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我对你也有些好感。佳懿姐姐，我以后若是得空可以出门，一定会来找你玩的。”

佳懿却没有搭话，在昏暗的日光中，她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让人觉得温柔。

佳懿离开后，嬷嬷来抱着孟玉乔重新做了一番梳妆打扮。许是睡久了，此刻孟玉乔有些恹恹的，坐在凳子上一愣一愣。跟着嬷嬷去园子里时，孟玉乔便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奇怪之处首先在于，她今天是在自己院子里睡午觉的，但出院子的时候，常素筠和孟思瀚却都不在。孟思瀚可以说是又去玩儿了，或者又被叫回去读书了。但常素筠没有回院子，倒是十分奇怪。按理说，常素筠再忙着打点家务，下午去用晚膳，必定还得回来再梳妆一番的。第二个奇怪之处在于，往园子去的路上见到的下人们，或是带着奇怪的神情来看着孟玉乔，或是三两个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孟玉乔心觉不妙，果真到了园子里，眼前的一派乱象正印证了她的预感。只见老太太脸色极差，一言不发地坐在上座，而孟明朔则满头是汗地跪在下方，旁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陌生少女。侧夫人苏妙玲虽然没跪着，但站在一旁，脸上也是带着泪痕。常素筠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怀里抱着孟思瀚，冷漠地看着孟明朔。今日本该出席家宴的各位亲朋好友，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孟玉乔走进园子里时，园子里的人都没说话，整个园子沉默得连鸟儿飞过振翅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地听见。常素筠看到自己的小女儿来了，伸手将她也揽入了怀中。孟明朔在一旁尴尬地说：“素筠，还是让孩子们先回避一下吧。”

常素筠讥笑道：“怎么？已经当孩子爹的人，做出这等丑事，居然还怕自己的孩子们知道吗？”孟明朔立马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孟玉乔小声地问孟思瀚出了什么事，孟思瀚却也是有些懵的，只摆摆头不说话。

此时老太太又怒气冲冲地教训起孟明朔来，孟明朔不发一语，而苏妙玲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下头哭着辩解。吵闹的对话之中，孟玉乔大概推测出了发生了什么——

苏妙玲觉得自己怀了身孕，没办法再伺候老爷，却害怕因此失去老爷的宠爱。正巧今日老太太过寿，苏妙玲娘家的亲妹妹也过来了，苏妙玲便心生一计，想让自己的亲妹妹也来当老爷的姨娘。她想着老爷宠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算分走对她的宠爱。待到她生产完，身体恢复之后，再和妹妹一起侍奉老爷，岂不妙哉。正巧的是，苏妙玲的亲妹妹苏曼玲也同她姐有一样的想法。自从她姐姐加入伯爵府以来，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姐姐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心里十分羡慕，也想嫁到京中的勋爵之家做夫人，然则苦于没有门路，她便想到了搭上自己的亲姐夫。两姐妹一拍即合，可是该怎么实现她们的想法呢？老家的人只在这几日来京中小住，为老太太庆寿，过几日又走了。而苏曼玲身为女眷，更是只能在今日前来孟府做客，其他的时间不能自行出门来孟府，哪怕她的亲姐姐在这儿也不行。所以她们只能在今日想办法。

午膳过后，孟明朔回到书房里，准备小憩片刻。苏妙玲买通了孟明朔身边的小厮，偷偷将苏曼玲带入了书房。孟明朔正在合眼休息，突然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抚摸上他的头，为他按摩。孟明朔劳累操心了一早上，一下子便觉得很是放松。他睁开眼，却看见眼前的女子十分陌生，但一双媚眼如丝，勾走了他的魂魄。他只以为是哪个侍女想要爬上他的床，竟也顺手推舟，与这女子在书房里巫山云雨了一番。而常素筠正巧也想到自家老爷忙碌了一早上，煮好了一杯牛乳茶，带着过来，想给老爷解乏。如此，便正撞上了那云雨场景，一时气急，便晕了过去。这也把老太太给招了来。老太太得知自己亲儿子在自己寿辰当天忙着和不知名的女子苟合，还气晕了自己的嫡妻，也怒地对着孟明朔和那两姐妹又打又骂。孟玉乔过来时，老太太刚刚打完一波。

常素筠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离那边的闹剧远远的。孟思瀚还小，懵懵懂懂地问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常素筠将孩子搂得更紧，嘴里小声念叨着：“当初，明朔来娶我时，说好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后来，他娶了自己的远房表妹，说表妹一家不容易，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接济一下她们家。可苏妙玲过门后，我才知道她们家是富贵人家，其实不需要接济，但我也忍了。如今，他又……又再一次的。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正常，那他当初又何苦做那承诺，哄我的欢心呢？”说着说着，眼里好似含了泪，声音也哽咽了。

孟思瀚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心疼自己母亲的心还是实实在在的。孟思瀚抬手去摸了一下母亲的眼睛，也小声对母亲说道：“母亲，不要哭了。我以后……我以后定不做爹爹那样的男子。”

此时，孟明朔跪在地上对老太太说，自己已经知错。然而曼玲已经做了他的人，万万没有再将曼玲赶出去的道理，希望母亲能够同意自己将曼玲收入房中，做自己的一个小娘。老太太气得不行，直问他今日之事传出去了，满京里会如何议论他们家。孟明朔语塞，边看向自己得正妻常素筠，希望自己的正室娘子能为他说几句话。

常素筠只是低头，不说话。

孟玉乔心里直叹。古代女子对自己的丈夫，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这些男子们都已习惯了妻子的温驯和忍耐。今日常素筠受下的气、咽下的泪，都不会让孟明朔对她同情动容半分，甚至孟明朔只会觉得常素筠没有正妻的气度。常素筠一直这么忍下去，她们未来的日子并不会好半分，而往后还会因为苏家两姐妹都在府中伺候老爷而情况更加糟糕。

忍，是行不通的。孟玉乔想为自己的母亲斗争到底，可是……

孟玉乔难过地闭上眼睛。可是她现在还太小，太小了，还是一个需要依赖母亲生活的年纪，她什么都不能为母亲做。

希望能够快快长大。孟玉乔低下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默默地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