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开张后,生意一直不错,因为市场定位准确,走高端路线,很受文人才子的欢迎。
文人嘛,总是喜欢附庸风雅,就算是解决生理需求,那也要文雅一些……
几个文人打扮的青年,有说有笑地进了楼,立马有青衣小厮迎了过来。
那小厮沙哑着嗓子道:“几位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几个文人看着眼前的“老厮”,顿时有些惊讶。
一人脱口而出道:“我靠,风月楼还有这么老的龟奴?”
又一人道:“老伯,你今年快六十了吧?”
另一人道:“你这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这不是影响风月楼的形象吗?”
几人叽里呱啦一顿挖苦,然后直接绕过他,径直朝里走去。
于管家兀自站在原地,如同木偶一般,两行浊泪从眼中滑落……我特么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原来这青衣小厮竟是魏府的管家于建仁!
那日在魏府,家丁将情况汇报了后,魏子邦直接就掀了桌子,也就是说魏家不仅将之前赚的两万五千两赔了进去,还倒贴进去两万五千两银子!
这还不止……
很快吴行山等人就上门了……吴行山赔了的一万两银子中,有五千两是借的魏家的,当初由于管家做的保……另外两人也分别借了五千两。
现如今三人都赔得倾家荡产,根本无还款能力了。
魏子邦暴跳如雷,这样前后算下来,魏家亏了足足有四万两银子!
这几乎是魏家能拿出的所有现银了,现在金库中就剩下一点碎银子了……
等老爹和大哥回来,还不扒了他的皮?
魏子邦慌了。
而于管家作为直接负责人,被一顿胖揍后发配到了风月楼,当龟奴。
于管家回到家后,媳妇张氏听说后,哭嚎着又是一顿胖揍……
如今于管家赔上了所有身家,还欠着魏家二万四千八百五十两银子。
他在青楼做龟奴,月钱是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照这么算下去,他需要在这里打工四千多年……
于管家仰头望天,感觉生命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生不如死啊……
赵大少爷一战成名,凭一己之力,令扬州城十几位富商一夜返贫,一举摘掉了败家子的头衔,成了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这几日来赵家说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赵光宗容光焕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连做梦都会笑醒。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去拜访故交好友,逢人便吹嘘自己儿子是如何聪明神武……
俗话说越是缺什么,越是炫耀什么,老赵被人笑话了十七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赵文扬则是一反常态,一直缩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怕被人敲闷棍啊……昨日赵府大门还被人泼了粪……
这一日早晨,父子二人正吃着早饭。
六福探头探脑地敲门进来,禀报道:“少爷,林老爷不肯收那一万两银子,说是……说是就当是嫁妆了。”
“嫁妆?”赵文扬狐疑地看向老爹。
赵光宗忙低下头,将剩下的半个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吃饱了。”
然后起身便走。
老爹……有些诡异啊。
“爹,你要给我找个后娘?”
砰!
赵光宗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等到老爹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赵文扬才道:“让你打探的事情呢?”
六福忙低声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悄悄跟踪了那十八个掌柜,发现吴行山和另外两人,都进了魏家的后门。”
赵文扬微眯着眼睛,这么说幕后黑手是魏家了?扬州城第一富商啊。
魏赵两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魏家为什么要对赵家下手?
没理由啊……
赵文扬打心眼里是不想与任何人为敌的,在这里他只想享受生活,享受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比如男人可以合法地拥有三妻四妾,甚至八妻九妾,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娶三十个婆娘回来,这样可以连续一个月,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但与人为善和任人宰割,是两码事,如果有人要阻止他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那还能咋办?
与对方撕逼呗!
与魏家撕逼可不是小事,万万不能搞错了战斗对象,一定得调查清楚。
赵文扬很善于复盘,他仔细想了想:三次参与对赵家发难的,都有吴行山,事发后,吴行山又第一时间去了魏家……按照谁受益,谁犯罪的原则,应该就是魏家。
玛德,本少爷有十几万两银子,本来都已经可以提前退休了,但魏家却横插了一杠子,他们是想截胡啊……
为了本少爷能早日过上混吃等死的日子,必须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啊。
有了本钱,就得抓紧时间制盐了。
在后世,两淮盐场是四大盐场之一,自古以来就有“两淮盐税甲天下”的说法,不过,宋初淮盐脱毒的技术尚未出现,市面上销售的盐多为青盐,产自南唐。
这个时代所称的青盐实际是一种井矿盐,因色泽青白,故称青盐(不是青海湖的盐哦)。
这种井矿盐因为采自深井,没有杂质,质地非常纯净,所以制盐方法也极为简单,几乎晒干后就可食用,当然受制于开采技术,产量也是极低。
较低的产量,极大的市场需求,造成了青盐价格的高涨,南唐的富庶,青盐贡献了一大半的功劳。
可以说在封建时代,谁掌握了制盐之术,谁就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明朝时与朱元璋争天下的张士诚,就是盐贩子出身。
古扬州的地理范围很广,盐城、泰州、镇江都是它的辖区,而淮盐盐场就位于盐城境内,著名的小盐湖就在这里。
根据后世地理学家的研究,小盐湖实际是海的延伸,地层之下有一条暗流与海洋连接,湖水实际是海水,所以水中盐分很高,甚至还有潮汐现象发生。
赵文扬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将盐场选在小盐湖。
之所以不直接煮海晒盐,是考虑到技术的保密性和安全性。
制盐乃是暴利中的暴利,带来巨大利润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已经被历史验证过很多次了。
所以在尚无法保证赵家绝对安全的时候,赵文扬只能低调,小打小闹。
扬州城距离盐城有一百里,在后世驱车不过一个小时而已,可在这里坐马车,赵文扬足足走了大半天,到达目的地时,整个人都颠散架了。
天公不作美,刚到盐城,就下起了大雨,然后变成暴雨,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于是长江水位暴涨、决堤、泛滥,大量的农田、房舍被淹,百姓流离失所,盐城的大街小巷全是流民。
赵文扬站在客栈的二楼,看着墙角处躲雨的流民,若有所思。
如此罕见的暴雨,史书中是有记载的,因为赵匡胤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一些反对他的人便趁机发难,说这是上天示警,并以此为借口,起兵造反。
先是北边的李筠,后是南面的李重进。
两人一南一北,差点将刚诞生的大宋扼杀。
这场平叛持续了一年多,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整个淮南地区都陷入了兵燹,民不聊生,本就穷困的大宋财政更是雪上加霜,而北面的契丹又趁机发难,敲诈勒索……
史书记载,经历这场天灾人祸,宋初的人口减少了二十多万!
赵文扬眉头皱的更紧了,李重进乃是淮南西路节度使,扬州城隶属淮南东路,那厮造反后,好像第一个攻陷的就是扬州啊……沃日!
扬州城,就是风暴中心啊!
关键是暴雨已至,这就意味着那场谋反大案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