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翰连续请了三四天假，组长来通知他，如果再请假，就得扣工资了，要不没法跟工友和上面的领导交待。

清芬原打算先凑合着，学校马上就放寒假了，等寒假过后再说，济琳要是还不回来看孩子，她就带着孩子，坐上火车去找婆婆理论，给婆婆两条路：或者自己来给看孩子或者让济琳乖乖回来。

清芬一听组长要扣济翰的工资，就舍不得让济翰请假了，自己请了两天假在家看孩子。济翰跟她商量，想请个保姆给看孩子，清芬打听了一下，一个保姆一个月要八十多块钱，比自己的工资还高，这跟割了她的肉没两样，她咬咬牙自己看孩子。

她窝了一肚子火，又累，又烦，不断找茬儿跟济翰吵架、怄气。

济翰晚上下班刚进家门，清芬就开始数落：“你看看，人家的婆婆都给看孩子，坐月子伺候得那么好，你看看你妈，跟没事人似的，啥也不管，让济琳这么一个啥事儿不懂的混世魔王来，不好好照顾孩子，倒成了公主，犯了错，说两句也不行。”

济翰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一把手，拿毛巾擦手，边擦边说：“你就别唠叨了，光说这些有啥用？能解决问题？”

清芬坐在炕上逗世槿玩，头也不抬地说：“那你说，咋解决问题？我明天可就得上班了，就请了两天假。你今天晚上，就去把济琳找回来，她想不看孩子就不看了？没这道理，这是替你妈干的活儿，这活儿她必须干。”

济翰这几天焦头烂额，疲乏不堪，他不敢和清芬争辩，觉得清芬说的也有点道理，好像自己挺理亏。可是，又不想让清芬说自己的妈，他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地去做饭。

一会儿，济翰端着饭菜放桌子上。“来！开饭啦！世槿的饭也来喽！爸爸抱！让妈妈去洗手，妈妈累了，让她歇会儿！”济翰从清芬手里接过孩子。

清芬下地穿鞋，洗完手，盛上饭，先喂世槿吃饭。“来！宝贝儿，吃饭饭！济翰！我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你别想躲躲闪闪的，一会就去你四叔家。”

济翰为难地说：“我又不是没去，我去了几趟了？还不是总碰钉子？济琳倔强得很，真是油盐不进，谁劝也劝不动，谁也说不通。四叔、四婶也跟着劝了，她不听也没法儿，咱们总不能把她绑来吧？四叔四婶一直不给她钱，就是不想让她回家。”

清芬正往世槿嘴里喂饭，见济翰这么说，顿时火气往上窜，她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摔，说：“济翰！我再说一遍，我明天就得上班了，你要是不叫济琳回来，你就带着孩子去上班。要不，你就去电报，让你妈来看孩子。你妈要是不来，咱们就跟家里断决关系，以后也别指望着咱们养老。”

济翰实在害怕跟清芬吵架，就一手搂着世槿，伸出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向外推的姿势，赶紧妥协，并试探着说：“我吃完饭就去。要不，咱们一起去吧，你跟她认个错，她保证就回来了，我一个人去，还得白跑一趟啊。”

济翰偷眼瞄着清芬，见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说：“你不说话也行，咱们抱着孩子去，就当去四婶家串门了。”

清芬忿忿地说：“我没错，认啥错？还把她惯上天了呢？我还跟她认错。她拿着铁锹打我，你又不是没到？”

济翰说：“好了！好了！我自己去。我就怕白跑一趟，明天耽误你上班，还得扣你的工资。”

清芬一听这话，倒有点动心了，就没再说啥。济翰见清芬有点动摇，趁热打铁说：“扣几天工资倒不要紧，要是请假多了，这个月的工资都不给你，可咋办呢？还不如请个保姆呢。”

清芬不情愿地说：“行！我跟你一起去，非把这丫头拽也拽回来不可！”

吃完饭，济翰和清芬抱着孩子来到四婶家。张书辰一家人刚吃完饭，济琳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见哥嫂来，头也没抬，也不打招呼。

采兰从济翰手里抱过世槿说：“瞧瞧咱们的小宝贝，长得多水灵啊！这小脸蛋儿，跟粉团儿似的，你们吃饭了吗？”

清芬说：“吃过了。”

张书辰想让济琳去沏茶，又担心，济琳犯倔不去倒不好了。就对济凯说：“济凯！先别玩了，给你哥嫂沏壶茶来！”

济凯假装没听见，没动弹，继续玩他的弹弓。采兰一看，猜想济凯一定是生气了，不想理济翰和清芬。

她忙把孩子交给张书辰说：“快！让爷爷抱抱，看看长了吗？变沉了没有？济凯不知道哪个茶叶好，我去吧！”

采兰去外屋沏茶，正好济琳擦完桌子，在洗碗。采兰劝济琳说：“这回你哥嫂一起来接你回去了，我劝你，好好想想吧。四婶知道，你是要强的孩子，咱们要往长远里想，回咱们那小屯子，有啥出息啊？一眼就看到头了，想过好日子，就得出来。你现在不能上学，走你二哥、三哥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靠你哥和嫂子。你哥说，清芬她哥正在给他们办工作调动呢，将来都要回山东济南的，你跟着他们去多好啊！你二哥也在济南，他学问好，懂得多，就是将来你哥嫂不管你，你二哥也能给你想想办法吧？四婶可是好心，不是别的意思，你可别想错了，以为四婶不愿意让你呆在这儿呢，那可就辜负四婶的一片好心了。”

济琳停止洗碗，抬起手，用手腕把垂下来的刘海儿向上理了一下，抬头看着四婶说：“四婶！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哥嫂真能去济南？啥时候去呢？要是能见到我二哥，那真是太好了。”

采兰说：“我估摸着，很快了。你大嫂的哥哥在林业部工作，他丈人家是高干，办这点子事儿，不费劲。你想想，跟爸妈在一起，现在自然是受不着委屈，可是，也没啥出路，你爸妈能把你的户口办成城市户口吗？回你们屯子，下地干活儿，累死累活的，挣不了几个钱，你长大了，要找婆家，还得在屯子里找。虽然你模样好，长得俊俏，是十里八村的漂亮姑娘，可是想找个城里户口的人，比登天还难呢。”

济琳脸一下子通红，跺跺脚说：“四婶！你说的是些啥话呀？我才多大啊？”采兰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几年一晃就过去，到时候，再想这些事儿就晚了，要早做打算。”

采兰端着茶壶和茶杯进屋，把茶壶和茶杯放桌子上，济翰站起来，拿暖瓶往茶壶里倒上开水。

关里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