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林爸妈到了,他们一下火车就去医院看儿子。显然,学校通知他们时,并没告诉两老人,祁林已经去了,只说病重。
两位老人进医院时,没有太悲痛,只是有点着急,祁林妈妈急着见儿子,进医院门时,差点摔倒,幸好伊霏在她旁边搀扶着她。济恒看着,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痛得一阵痉挛,眼泪像下雨一样,汩汩从眼眶里流出来。
济恒看见,学校领导领着祁林爸妈进了一个房间,一会儿,传过来祁林妈妈的哭声,又过了一会儿,祁林爸爸搀扶着祁林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学校领导也一起出来。
刘老师边抹眼泪边说:“济恒!伊霏!你们帮着搀扶祁林妈妈!别摔着老人家。”
济恒和伊霏一边一个,架着祁林妈妈来到太平间,祁林妈妈挣脱他们的胳膊,冲到儿子跟前,扶尸痛哭:“儿呀!你离开村子来上学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咋就没了呢?你可让妈咋活呀?我的儿!疼死妈啦!你醒醒啊!让妈替你去吧!老天爷!你睁睁眼啊!”
伊霏浑身哆嗦,紧紧拉着祁林妈妈,眼睛里没有泪水,表情木然,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祁林爸爸,满是皱纹黑红的脸上,挂着泪水,嘴角抽搐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突然,祁林妈妈晕倒了,祁林爸爸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家赶紧叫医生,医生把祁林妈妈平放到地上抢救。一会儿,祁林妈妈慢慢醒过来,医生说,不要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第二天,济恒和启明来到招待所,见到祁林爸妈,他们显然一夜没睡,精神萎靡,形容枯槁,像是经了霜以后的庄稼,毫无生机。
他们平静了好多,没有再流眼泪,也不再哭。一会儿刘老师和学校领导来了,和他们商量祁林善后的事情。
祁林爸妈没提什么额外要求,只说祁林火化后,要拿着他的骨灰回老家,入土为安,他们要陪伴着儿子,让儿子回家。
最后,经学校领导商量,一次性补助一点钱给祁林爸妈,同意祁林弟弟明年高考后,优先录取到学校上学。
济恒和启明给两位老人跪下,济恒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有责任,肯请您原谅。如果不嫌弃,就把我当您的儿子吧,我一定常去看您。”启明也泣不成声,一直磕头。
祁林爸爸忙扶他们起来说:“不怨你们,都是祁林没福气,命短,谁能想到这样的出事呢?”
济恒没告诉伊霏,祁林爸妈离开的时间。刘老师、济恒、启明、甘棠、蔓阳还有其他同学一起去火车站送祁林爸妈。
祁林妈妈紧紧抱着祁林的骨灰盒,脸贴着骨灰盒,温柔地一遍一遍说:“儿呀!咱们回家啦!跟妈回家!跟妈回家!”
站台上,大家忍不住啜泣起来,一会儿,大家的哭泣声,就淹没在了火车的汽笛声、轰隆轰隆的启动声中。
启明和济恒回到宿舍,蒙头倒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大龙咋劝,也说不通,急得大龙发狠道:“你们这样咋行呢?想绝食是吧?这也不算有本事,不算个好男儿,你们两个今天不是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表态了吗?要经常去看老人家,将来替祁林照顾他们。你们这样,就算食言了。你们不愿去食堂吃饭,我打回来点饭给你们。你们要是不吃,就再也别见我。”
大龙拿着他们的饭盒,去食堂打饭。
大龙回来,把他们拉下床,强按在桌子旁边,把勺子递到他们手里:“你们两个,必须给我吃饭,如果不吃,我就一直在这坐着等。”
启明拿着勺子,大哭:“我咋这么任性呢?要是不张罗去游泳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呀!祁林!”
济恒一拳打到桌子上,自责地说:“是我的责任。我们要是听甘棠的就好了。我肠子都悔青了,世上咋没卖后悔药的呢?祁林!我真想替你去了!”
大龙说:“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世上哪有后悔药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要一起努力,将来干出点名堂来,挣了钱,好照顾祁林爸妈。你们也看到了,他家穷成啥样子了?明年他弟弟来学校上学,还得要咱们照顾着呢,照顾好他弟弟,就算对得起祁林,也是咱们跟祁林兄弟一场。”
济恒和启明一个劲儿点头,大龙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这样,祁林也不安生呢。”济恒和启明勉强吃了点东西,就又倒到床上。
第二天,济恒下课,正想去吃饭,刘老师走过来说:“你到我办公室,我跟你说个事儿。”
济恒跟刘老师来到办公室。刘老师看了看济恒,犹豫了一下说:“祁林的事情,系里已经拿出处理意见了,让我跟你们分别谈一谈。哎!处理得可能比较重一些,你要理解,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学校也很痛心,当然,也要按照学校的相关制度做出处理,给学生们一个交待。经过调查了解,确定你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处理要比其他人重一些。”
济恒惊愕地抬头看着刘老师,脱口而出:“我不是组织者,谁调查的?咋不问问我呢?”
刘老师一时语塞:“那谁是组织者呢?是姚启明吗?不过,系里通过走访调查,说是你组织的呢?这倒蹊跷了!”
济恒沉默了一会儿,济恒抬头问:“系里的处理意见已经定了?”
刘老师说:“已经定了,系领导开会通过了。提的方案是给你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我极力反对,主要原因是,祁林是成年人,他应该能够预见到自己的行为产生的后果,也应该承担相应责任。至于是否组织这次活动,只是同学们凑起来出游而已,与祁林去世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而且,你的家庭情况也不好,处分期间,不能享受奖学金,还要计入档案,影响将来毕业分配。最后,系里综合考虑决定,给你的处分是记大过,启明的处分是记过,蔓阳的处分是警告,甘棠没受处分。”
济恒低着头,脑子乱得很,自己咋就成了组织者了呢?这是为啥呢?
他抬起头,满脸委屈,他想说,启明是组织者,可是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种推卸责任,出卖朋友的事情,他还真做不出来。
济恒气得脸通红,浑身打颤,狠狠地瞪着刘老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转身冲出刘老师的办公室。
关里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