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点好了！马上就上来。你们两个也少喝点儿。”

她坐下，见济恒和莫鸣都不说话，很诧异地看了看他们：“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啦？喝多了？”

莫鸣赶紧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甘棠：“快！再吃一个，要不就没有啦。”

济恒也拿起一串羊肉串，放嘴上，咬了一口。

莫鸣站起来，数了数酒瓶子，已经喝了五瓶了，他把瓶子里剩下的酒都倒在他和济恒的杯子里，瓶子里还有一点，就倒在甘棠的杯子里。

莫鸣说：“咱们先干了，等水饺上来，就吃饭。”三个人一起举杯，碰了一下，将酒干掉。

一会儿水饺上来了，三个人吃完饭，走出小店。

莫鸣用力一拍济恒的肩膀，向济恒挤挤眼睛：“我还有事儿，先回宿舍啦，不给你们当灯泡了。”

济恒推了莫鸣一把，莫鸣顺势向前跑了两步，回头向他们摆摆手，转身向学校走去。

济恒抓住甘棠的两只手，和甘棠面对面，看着甘棠说：“咱们去逛逛？”

甘棠说：“我还得回家呢，你送我回家吧，边走边聊。”

济恒不舍：“咱们到百花公园里坐一会儿吧。好久不见了，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这段时间，我哥哥来了，把我累坏了。”

甘棠点点头：“嗯！那就坐一会儿，不能太晚，太晚了我爸妈会着急的。你哥来啦？旅游吗？”

济恒转身，拉着甘棠向公园走：“我哥和嫂子调到济南工作了。”

甘棠说：“那太好了，有个哥哥可真好啊！有人疼！有人护着！”

济恒听了甘棠的话，不禁摇头苦笑，自己从来没感受到哥哥的爱护。他没回答甘棠的问话，紧紧攥着甘棠的手，大步向前走。

甘棠随着济恒小跑着：“你慢点儿！我都跟不上了。”济恒这才注意到，拉得甘棠趔趄着，他笑起来，放慢了脚步。

这时，公园里很安静，遛弯的人寥寥无几。

济恒把手放在甘棠的后腰上，搂着甘棠：“想不到，这时的公园这么安静，好像经过一天的喧闹，累了一样。”

甘棠说：“这百花公园的花，经过了一天热浪的蒸腾，这时候也分外香了，你闻闻，是不是？”

济恒吸了吸鼻子：“咦？这是啥花？这么香啊！还有点甜味儿呢。”

甘棠低下头，见地上许多细碎的小花，落满小径，像雪一样，她蹲下来，借着路灯细看，不禁惊呼：“是桂花！八月桂花飘香啊！你记得吧？李清照有一阙词，是写桂花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济恒也蹲下来，用手抓了一把桂花说：“论写桂花的诗，我觉得辛弃疾的西江月赋丹桂更应此时此景。宫粉厌涂娇额，浓妆要压秋花。西真人醉忆仙家，飞佩丹霞羽化。十里芬芳未足，一亭风露先加。杏腮桃脸费铅华。终惯秋蟾影下。你看看你裙子的颜色，是不是像这桂花一样啊！你就是桂花仙子啊！嗯！也可能是个花妖！”

甘棠捧了一捧桂花，就往济恒头上撒去。济恒静静地蹲着，趁甘棠没提防，猛一把抱起甘棠，原地旋转起来，甘棠双手紧紧搂着济恒的脖子，连连尖叫，大大的裙摆飞舞着。两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好几圈儿，济恒才轻轻放下甘棠。

甘棠双手仍然搂着济恒的脖子，头趴在济恒肩头不肯起来，济恒双手环抱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甘棠才松手。济恒双手捧着甘棠的脸，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甘棠嘟着嘴，撒娇地说：“仙子不好！还是花妖好！坏坏的，有点邪魅之气。”

济恒用手捏了她的脸蛋一下，大笑说：“你喜欢当花妖？这真是缺啥，喜欢啥！你是乖乖女做得不耐烦了，想做一个叛逆少女？”

甘棠认真地说：“是啊！自在随性一些，就不这么累了啊！我觉得活得太辛苦，我妈给我定的条条框框太多，处处要合乎她的要求。奋斗的目标定得总是超出我的想象之外，我好像一直跳着脚向上去摸，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永远也够不着。有时候，摸到了，达成了她的预期目标，没高兴几天，她就又给我定新的目标了，享受不到成就感、满足感。”

济恒说：“咱们太不一样啦！我爸妈从来对我没有期许，我爸还不愿意让我上学呢，在高一那年，因为把学费和生活费弄丢了，差点让我辍学。我考大学，完全是自己的愿望，我学习的动力，就是不想回屯子里种地。”

甘棠笑起来：“你那么讨厌种地啊！”

济恒说：“你是没干过农活，不知道有多么苦，多么累。”

甘棠说：“我奶奶家是农村的，我也知道一点，我妈最不喜欢我爸老家来人啦！一来亲戚就要在我家住下，等亲戚们走了，她就抱怨，把床单、被罩全换洗一遍。咦！瞧那儿有一个长椅，正好在桂花树下，这棵是这个园子里，最古老的一棵桂花树了，据说是唐朝时种的呢！”

济恒拉着甘棠快走几步，到了椅子跟前，桂花树下，见这椅子上落满桂花，济恒仰头看了看说：这树真的是唐朝的？”

甘棠说：“当然！树上有牌子的。”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济恒轻轻搂着甘棠的腰，甘棠把头枕在济恒的肩头，望着天空。

济恒说：“你瞧，天上的那个月牙儿，像不像你的眼睛，当你笑的时候，眼睛就弯弯的，真是像极了。”

甘棠轻声说：“你看那几颗星，是不是诗经里说的三星？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济恒轻声接道：“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济恒扭头，吻了吻甘棠的头发，轻轻嗅了一下，甘棠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甘棠双肩一缩，更紧地依偎在济恒的臂弯里。

济恒说：“多么美妙的夜啊！真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直到永远。”

甘棠忽然滚下泪珠，她也不去擦，生怕手一动，就碰破了这静谧，打破了这夜的美妙。好像小孩子，手里捧着一只美丽的气球一样，不敢触碰。

关里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