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君。”

磁性的嗓音若风吹荷叶，分明是悦耳至极的声线，在枕君耳中却呕哑嘲哳，甚是难听。

蓝眸水纹印——君陌。

蓝眸在盯着她看的时候除了戏谑之外还有似有似无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唾手可得的宝物，他这个眼神，枕君很熟悉，和她当初第一次看见檀恒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瞧见是君陌后，枕君也收下了攻击的姿态。她虽与君陌不怎么对付，但君陌还不至于要跑到人间来杀她。

“不知天君屈尊于此有何贵干？”

君陌浅笑，抓起她的手将那支海棠花放在了她的手心中，还流露着一副风流模样：“鲜花赠美人。”

枕君冷笑，将花扔出窗外，花枝扎在了泥地里。君陌仅仅只是抬眸，瞧着窗外的花枝，面上无喜无怒。堂堂一代天君叫人折了面子，若是放在往日，早就身首异处了，今日他除了一点审视之外，并没有其它表现。

不过作为他的一贯风格，反客为主倒是做得很不错，自顾自的斟茶倒水，还给枕君也倒了一杯，还示意她坐下喝茶。

茶水本是凉的，他还特地用法术温热了。

他看着她，眼底有不容抗拒的威仪：“拐弯抹角不是本君的风格，便也就直言不讳了，本君想要你！”他勾起唇角，满脸的邪意和他清风霁月般的气息有些不符，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他转而笑道，“不过本君知道你定是不愿的，所以本君也不强求，今日本君来此是想给小君儿送一个人。”

那一声“小君儿”叫得枕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枕君本就不是喜爱亲密之人，如此亲密的称呼从一个仅见过三面的陌生人嘴里喊出，她心底像堵了一块儿巨石，膈应。不过她也是沉得住气，并未发作，她倒要看看这个君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屋内凭空出现了一个单膝跪地的黑衣人，此人身材高大壮实，即便是隔着衣料还是能够看见其紧实的肌肉纹理。腰间配了一柄长月弯刀，面上戴着半张鬼面，看不清面容，露出来的面部能够隐约看见皮肤上暗红色的纹理。

“此人名为白夜，乃是本君座下二十四鬼臣之一。”

二十四鬼臣乃是四海八荒继铁骑队之后的第二个传奇，二十四鬼臣二十四个人，皆是君陌一手培养出来的。据说这二十四人皆是化境之上的修为，各个都雄才大略，尤其是一身杀人的本事，令人闻风丧胆。

四海八荒流传着一句话——鬼灯夜行，杀人无形。

而这二十四鬼臣当中极富盛名的便是这位白夜了，白夜此人乃是二十四鬼臣的领军人物，修为不算最高，但心性耐性以及但是皆为上乘。当年曾以化仙修为越级斩杀高出其五级的上神修为之人，一战成名，跻身二十四鬼臣之首。

所以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枕君，也不免对这个白夜多出几分打量，也想瞧瞧，他是不是如传言所说的那般惊才绝艳。

“本君自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非同寻常，所以本君想同小君儿做个朋友，为表诚意，本君将白夜赠与你，以后唯你是从。”

天君到底还是天君，交个朋友还花这么大的手笔。

枕君哂笑：“刀是一把好刀，可惜我不敢用啊，谁知道这刀刃究竟对着什么地方？所以，天君的好意枕君心领了，这刀还是天君自己留着用吧。”

枕君话音刚落，白夜便撕开了左臂的衣袖，露出青鬼獠牙图腾。

此图腾乃是二十四鬼臣特有的印记，图腾约有巴掌大，枕君就这样看着他以手为刀，削肉剔骨，生生将那一处纹有青鬼獠牙的肉给削了下来。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依稀可见被血染红的白骨，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就连脸上的皮肉都不曾动一下。

枕君就这样看着，眼底尽是淡漠色，撇开别的不说，白夜着实是个人才，可惜，她并非什么爱才之人，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不过貌似君陌对他的做法很是满意。

“青鬼獠牙已毁，便不再是鬼臣之人，也不再听本君的号令。如今小君儿可放心了？”

这黑心葫芦丝拼死要往她身边塞一个人，怎么说怎么觉得诡异。如今闹了这么大一轴，她更是不敢收下这个所谓的白夜，为前主削肉剔骨都要留在她身边，除非她是个傻子或者是朵圣母白莲，瞧见可怜人就忍不住想要收留。

可惜，君陌低估她的铁石心肠，不过是破点皮流点血而已，死不了。只是可惜了她这屋子，被弄得满屋血气，住不了人了。

她捻起茶壶给君陌斟了满满一杯茶推过去，然后径直越过白夜出去了。

盯着那一杯满出来的茶，君陌被气笑了。

茶满欺人——逐客令。

君陌的脾气算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好的。被众星捧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拉下身段巴结别人一回，结果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怎么说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

淡漠的蓝眸看着白夜，声线也在发冷：“以后她便是你的主子，务必对她言听计从。”

“是！”声音铿锵有力，毫无一点不甘之情。

君陌走后，白夜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之姿。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之前流的血干了又被润湿，黑衣被血染得更黑了。他却不曾有任何止血疗伤的动作，血流得太多，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虽死不了，但这么流下去，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本来是一场好梦，被君陌这么搅和一遭后睡意全无，现在满脑子都是血味，实在是烦躁得厉害。夜晚的空气虽凉，但还是冲不掉心头的燥意，若是身处凤栖山，此刻她定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可惜人间无好酒，醉不了，只能空悲切。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原觉得可以散心，结果越看越觉得想白夜的那柄弯刀，更觉得闹心，便挥袖遮了那弯月。君陌虽走了，但白夜还跪在屋内，想想都觉得心头闹得慌。

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檀恒着着里衣用惺忪的睡眼看着她。

“这么晚不睡觉在这儿赏乌云，阿诺还真是闲情雅致。”

“屋内闹了耗子，睡不着。”

檀恒好歹也是神魂下凡，方才那么强大的两股气息降临他又怎会感知不到？他未露面不过是不想添麻烦，而且他相信她有能力解决。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让人欺负了去，比起为她抛头露面唇枪舌战，还不如给她一个安慰来得舒适。

“我房里有褥子，若是不嫌弃就进来睡吧。”他边打哈欠边走进去，“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檀恒喜欢熏香，香是极品香伽楠，倒也是符合他养尊处优的性子。

他过得精致，但不奢华，屋内的陈设都是极其简单且适用的。

枕君进去的时候，檀恒已经裹着褥子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昏黄的烛火下，他的模子格外温润。床他已经为她腾出来了，上面还余留着他的体温，不过枕君没有在床上睡，而是趴在了檀恒对面。

她正对着檀恒的脸，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能够清晰地看见他肌肤的纹理甚至是细小的容貌，他的睫毛不长，却也能在烛光下看到阴影。他的唇较薄，唇线很明显，棱角分明，想到上回亲吻是柔软的触感，她的嘴角不禁噙起了笑意。

他啊，还真是她的宝藏。

有檀恒在，似乎格外好眠，不一会儿她便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