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亥时初刻的风还是冷得彻骨,尤其是刮在伤口上,简直使人痛不欲生。
越九曜躺在地上,他的衣衫破烂,血早已涌了出来,伤口淋漓,露在外面的,可使人看见的,红骨暗血尽有,一片狼狈不堪。
寒痛交加,他可能已经没了知觉,才会睡得这么安然。
冬夜太黑了,没有一丝光亮,阴森可怖的树林沙沙叫响,周围暗无日,偶尔还有两声狼嚎。
黑暗如同一张大嘴,贪婪地吞噬着一切,也的确成功覆盖了整片森林,不够,还不够,黑暗还在扩张。
打着灯穿过深林的行人缩了缩脖子,抬头望一眼无星无月的空,心有点发颤。
今日的色比往常都要沉。
娘,黑不要在外面走动,都这么晚了,他还是早点找地方歇息吧。
想罢,行人行也匆匆。
在离营地几十公里外的森林,可能是一片草丛,也可能是树旁边,色太黑,无人能看清,那个地方,也没有别人闲着去看,总之,有一个晕倒的人在。
血从越九曜身上流下来,轻轻一声砸在了旁边的嫩草上,可能有点沉,压得草芽直不起身来。
很快,有一些蚂蚁和虫子爬上了那一株草,密密麻麻地排了一整列,又因为抢食而凌乱,虫子在贪婪地啃噬草叶,吞咽着鲜红的,于它们而言是庞然大物的那滴血。
这血还很新鲜,估摸着是不久前才流的,浓烈的血腥味非常好闻,腥中带甜,勾得虫蚁欲罢不能。
相信越九曜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狼之类,若是没有,也会有几只野狗过来,再不济,还是能把远处的蛇蝎招惹来,更不堪一些的,能把庞大的熊吸引过来。
毕竟,他的血那么香,腥味中带着甜。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太多,嗅觉灵敏的熊已经冬眠了。
这风大了一些,狂怒地刮着,使饶伤口都了带几分寒意,更是痛得入骨。
也是幸好,风把虫蚁给吹走了,但同时,也把血腥味传远了。
如果细听,还有鸟儿的声音,它们在扑翅膀,也有折翅膀的声音,风太大,幼鸟刚会飞,还不能操控好自己的翅膀,生生被风折断了。
它落在地上,永远也飞不起来了,也许明就会被吃掉,当然,也许就是下一秒。
那些安好的鸟儿,没有时间呜咽几声,努力往安全的地方去,慢一点,就是冻死的命。
活下来,要活下来!
鸟儿尚且知道要活命,去躲避危险,而那个人,还是昏迷着,生不来,死不去。
大冷的,树上大都光秃秃,离越九曜最近的树,上面唯一挂着的那片树叶被风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摇摇摆摆地飘了一路,终于落了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鲜血把树叶糊住,树叶盖住了那半张伤痕累累的脸。
蓦然地,那个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眼里墨色翻滚着,却是如同日月星辰,点点光亮弥漫,整一个下都不及,随时可能夺人心,摄人魂,葬身其中而不自知。
“殿下……”
现在他的声音还沙哑着,念出这个名字时却别有一番情味。
他对自己的伤不管不顾,也许根本没有记起来,死命往外面跑。瞧着那生猛的步伐,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森林一片暗漆漆,雨后的泥土会粘鞋子,跑起来不快,且使人一步比一步沉重。
谁也不知道越九曜能不能跑出去,能不能活着离开,能不能安好,可是,他在跑。
夜色黯淡,大粒大粒雨再一次降临,一滴一滴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