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就这样撞进姬江觅怀里,越九曜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恍惚间,他只能看见她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由阴暗而生的嗜血,他红了眼眶,阴差阳错,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姬江觅的脸。
那软软的娇皮包着坚硬的骨头,只碰了下,越九曜就皱了眉。
她太瘦了。
姬江觅也看着越九曜,她眸子没了风暴,倒是非常清冷,她看着他,并没有怪冒犯的意思,脸上没动半分情绪,却由着他的动作。
难得这个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有力气皱眉。
跟着姬江觅的尤甲被越九曜下吓一大跳,赶紧上前欲将人拉开。
越九曜抱紧姬江觅,手指发颤,身体也颤抖着,声音因为许久不讲话而沙哑低沉:“对不起……”
最后一个字吟得有些长,再看过去时,人已经晕倒在怀里了。
尤甲恨不得给越九曜跪下,你这人好死不死,干嘛碰殿下!还要不要命了?
“殿下,把人给我吧!”
这人重,姬江觅早不堪负,沉默着顿了一会儿,把人推给尤甲。
尤甲动作迅速地把越九曜扛在肩上。
“轻点,他伤重。”
尤甲动作扯了扯嘴角,低声应下。
风还是呼呼地刮着,咆哮着,野外的树叶也沙沙作响着,森森的声音又藏着细弱的波动,有幼鸟清脆地啼叫了一声,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
边疆战情依旧,没有号角的时候城里的人仿佛很忙碌,刚破晓就有壮汉挑着担子往山里去,同样也很清闲,妇人结伴有一晃没一晃地扯话。
越九曜醒来并没有见到所思之人。
若不是身处软床,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也换了衣服,越九曜会以为昨晚上是幻觉。
她去哪儿了?
越九曜动了动手,勉强能够抬起手臂,于是支着身体起来,扶着旁物慢慢地走出去。
那人出现在门口,歪着头看他,嘴角挂着半抹笑。
“找我?”
“殿下。”
“殿下……”
越九曜看着她,反复念着那两个字,心底涌起欢喜,又仿佛突然无力,头垂下,歪倒在她肩上,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的手还扶着门槛以支撑身体,人已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心地呼吸,好闻的空气连带着她身上的香味一齐溜进他的鼻翼。
她:“你太重了,先回去躺着。”
不知道是她的气息迫使,还是她的话惹起,反正使越九曜红了脸,他由着她搀扶着回到床上。
茶水还是温热的,姬江觅给他倒了杯,送到他手上去,在离床近的地方坐下,问他:“身体还好吗?”
“身上的伤不重,现在感觉还好,病也没有经常复发,在边疆许久,发觉身体健壮了些,这些伤痛不用担心。”
越九曜捧着茶,认真地回答,后知后觉发应过来也许她并不想听这么多,于是抬眸去瞅她。
他突然咬住嘴唇,敛下眸:“谢殿下关心。”
“好的照顾好自己呢?”
“卑职的是不死……”
“你倒是口齿俐伶了。”姬江觅眸子也带了些笑,端了端脸色问他:“可有遭罪?”
越九曜慢慢愣住。
遭罪?
有的吧。
在深山寺里住了十八年,什么都不曾遭受过,也未见过世面,家中突然败落,他连必吃的药都没有了,一路逃亡,最后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皇位上那位威严肃穆,宫中尔虞我诈,群臣心思各异,众贵女姿态万千……
生活再也不是只有温柔的风,夏的蝉声,想着翻墙的和尚,反而是多了他从未碰过的厮杀。
然后,遇见了这世上最惊艳的人。
但很显然,生活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容不得他有半点好,离别到了。
戍边的生活比不得京城的一条狗,苦得让人难以出,他是新来的,在底层,衣食被欺负,没有水洗澡,终日劳累且不得休息,甚至没有一张自己的床,还要面对那些在戍边饿了多年,生理心理都龌蹉的男人。
一场夜战,敌方诡计多端,他们人全部走散了,他被迫在林子里半生不死待了好几。
再然后,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