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赵桢正宴请辽国使臣。
吕夷简带领百官行叩拜之礼,耶律洪基和辽国正使臣行了单膝叩拜礼。
耶律洪基起身离席上前“陛下,皇侄深感陛下教育之恩,我愿把此匕首献给陛下,以示两国之好,这黄金刀柄上雕刻白马青牛,原是我契丹族婚嫁之定情信物,见匕首如见本人之意。”
赵桢笑道“甚好,两国之好当如此。”
他要人呈上此剑,仔细一瞧,剑柄上的白马青牛好似哪里见过。赵桢笑容渐无,谷穗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黄金柄上正是这个图案,顿时眼前一片茫茫然,恍恍惚惚,再也听不到什么,看不到什么了。
文彦博双手端着酒盏到金銮宝座前祝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等了半晌,也不见圣上说平身,文彦博再近些,轻声道“陛下。”
仍无应答,文彦博一脸疑惑的抬起头,圣上眼神空洞,正呆呆地瞧着什么,又似乎不是瞧着什么,嘴里嘟囔道:“你要撇下我了么?你哪里不高兴么?”
这话对不上啊,文彦博再仔细一瞧,这大冬日里,圣上额头大汗淋漓,浑身颤抖,心下一唬,皇上的怕是不豫的毛病犯了。这当时宣不得御医,正是宴请辽使,他们狼子野心,若是知道圣上病发,岂不是心生歹念,再造战事。
文彦博使了眼色与刘公公,自己则不动声色的退了下来。转身对着宫廷乐师说道“今天是喜庆之日,大点声儿。”
吕夷简,晏殊也即刻明白了,便说道“再喜庆点儿!虽是不舍,也要拿出我们欢迎客人的气势来欢送客人。”
乐队听了宰相的令,鼓乐震天响,谁知文彦博颇不满意,说道“你们没有吃饭吗?蚊子似的!”
这次宫廷乐敲成了战鼓响,刘公公便侍候着主子下去了,吕夷简作陪,解释说“我主昨日饮酒过多,不胜酒力,暂时回宫歇息。”
话说赵桢一路上呆呆地,顿时没了精神,待御医到时,似乎连人也不认识了,眼睛闭着,嘴里胡言乱语,一时间又突然睁开眼睛,乱喊着“我的错啊!我的错!蕙草!黑……有毒!”
接着曹皇后,后面紧跟着张贵妃进来了,问道“官家怎么样了?”
刘御医说道“脉相紊乱,一时间急火攻心所致。”
曹皇后道“那还不开药?”
“臣该死,只能开些静心的药,对圣上的病症并无大的助益。”
曹皇后“你们的确该死,官家的老毛病一直有,也没见你们有所进益,还不去煎药。”
太医流了身冷汗,领旨出去了。
曹皇后一面拿毛巾给官家擦汗,一面问道“怎么突然厉害了呢?不是宴请辽使前还好好的吗?”
这话还没落音,赵桢跳将了起来,口里乱嚷着“辽……辽……不准去辽,啊!不准去!”
曹皇后着实唬了一跳,忙轻拍着他,安慰道“不去,不去。”
赵桢复又躺了下去,手里紧紧地抓着匕首,曹皇后问道“官家哪里来的匕首?”
刘公公说道“今儿紫宸殿上,耶律洪基奉上的,官家看着这把匕首就这样了。”
曹皇后看了看匕首,便不再做声,这会子又听到张贵妃在后面哭,便说道“贵妃身子弱,扶她回去歇着吧。”
“不,我要和官家一起,看护着官家。”
“扶你们主子回去吧,官家这里有太医。”曹皇后并不看张贵妃,这语气也不是商量。
张贵妃心里怨怼,也只好哭着下去了。
待太医煎了药,曹皇后便一旁守着,到了睡安稳了,方才瞌睡,赵桢又是一阵乱喊“我的心头血……刑天……刑天……”
这样反复折腾一夜,次日早睡安稳一会子,又乱喊起来“火……火……”
到了下午方才幽幽转醒,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看着满屋子的人。
跪了一屋子的太医总算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归了位。御膳房备着清粥在门外等着,曹皇后喊道“传膳。”
赵桢一骨碌坐了起来,下了床,连声喊“李齐,李奇”,光着脚径直出去了。
刘公公拿着披风,鞋履,忙不拾掇的追了上去“主子,哎呦,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身后留下一屋子的太医,后妃们面面相觑,又不敢跟上去,只得原地等着。
赵桢问道“辽国使团呢?”
“昨日已走了。”
“耶律重元呢?”
“跟着使团走了,属下查看过了,公子在呢。”
赵桢松了口气,一路到了御书房“契丹的卷宗全部找出来。”
李公公忙不迭地跟着进来,给主子披了衣裳。再要给他穿鞋子时,赵桢说道“热的很,鞋子不要了,你给朕弄些冷的茶水来。”
李公公端了冷茶水上来,赵桢咕咚咚地喝了一气,吩咐再弄些来。
苗公公见主子大好,心下欢喜的很,气喘吁吁地搬出几箱书籍来“主子,您要的都收在这儿了。”
赵桢把手里抓着的匕首甩在书籍里,连连抽出三册契丹祖先的卷宗来,逐一展开瞧来,其中一册上写的正是白马青牛的传说,说的是,坐青牛车的天女和弛白马的神人相遇,互诉衷肠。此时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契丹才有拜天女庙的传统。
赵桢再也按捺不住,光着脚出了御书房,朝着皇宫西华门去了,李公公提着鞋履,小跑着跟了上去“主子,穿了鞋吧,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奴才们可怎么处啊?可是掉脑袋的。”
赵桢往后看了看他,停下来,穿上鞋,一路走到西华门,原地来回踱步一会子,又回去御书房了。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后面跟着的两人也来来回回地跟了三趟,李公公是累的气喘吁吁。赵桢还是回去了,他终是几盏冷茶水到肚,清明了些,若是他现在去‘九穗禾’,无疑置谷穗于众矢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