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姑娘推着辆轮椅从深林深处走了出来,而开口的人正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各位,给我那枚毒药的朋友可是位赤脚医生,他的毒很多自己都没有解药的。再不走,毒气扩散过来,我们也得倒。”
情况紧急,虽然两行人素不相识,但还是很默契的都先行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感谢这位小兄弟和小姑娘伸出援手,救了我老师一命。”抵达安全的地方后,秦国大皇子的眸光清亮,看了过来:“不过我们之前素不相识,我想问一下二位出手的原因。”
“原因啊.....嗯.....让我仔细想想。啊,有了,不如你就当我看上了你的脸,日行一善吧。”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可信度,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托着下巴,还向着秦国大皇子一撩眼尾,坏坏一笑。
秦国大皇子并没有因为宋不知一点点小小的试探失态,他的神情镇定,即使久经颠簸、风淋血雨,发丝依旧黑亮而柔顺,随意披散。此刻他不复之前生死抉择前那般无奈和仓皇,一个抬眸,久居上位的贵气尽显。
“小兄弟不愿意说原因也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自我介绍一下,我名秦广寒,这位是我的老师,冯公远。”
他说话的语气自然,没有半分刻意拿捏的威严,但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令人下意识的便愿意臣服在他的脚下,为他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
哪怕之前秦广寒他身处山林,满身血污,鬓发散乱,可宋不知第一眼就觉得,他就是那个传言中被追杀的秦国大皇子。
这就是宋不知出手的真正原因。
她要回齐国,而秦、齐二国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是剑拔弩张。而她身为齐国太子,秦国皇室以及秦国的高官多多少少都见过她的画像。虽然只隔了一道国境线,但宋不知想要归国,难如登天。
不如救下暂时失势的秦国大皇子,结个善缘,日后还可从长计议。
果然,一旁那位叫做冯公远的老人在看清宋不知的脸之后满脸惊异,之前秦国大皇子在说话,故此他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双丹凤眼,玉人比花娇,你是.....齐国太子齐安!”
秦国大皇子闻言眸子也划过一丝惊异,虽然这坐着轮椅的少年通身气质,他一见便知非富即贵,但也没想到竟然是齐国太子。
一国太子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本国的,甚至连京城都很少出。因为太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离开本国简直就是上杆子去给别人送筹码。
但.....看着面前这位少年四肢只有一肢健全的样子,确实也不像是主动到这里来的。
“好吧,看来这位老人家听说过我。”宋不知无奈的摊摊手:“我在齐国遭到了刺杀,逃进了太行山脉,又一不小心掉下了悬崖,侥幸捡了一命,被我身后的这位姑娘救起。”
说完宋不知转身又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二丫,诚恳的道:“不好意思,小玉姐姐,我非有意骗你,姜是我的母姓,安是我的本名。毕竟我流落在外,真的不能随意透露我是齐国太子的消息。”
二丫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神情依然有些恍惚,还在消化面前这个眉眼精致的少年是敌国太子的信息。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我的老师。”秦广寒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了宋不知。“如果我还能活下来,这枚玉佩代表我一个人情,一个不涉及家国和我身边的人的人情。我和老师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面前的少年是齐国太子,他身为秦国大皇子,本该对他出手,以期获得和齐国在边界线划定谈判的筹码。但秦广寒每每想到刚刚那一刻连年至耳顺的老师都要留下来为自己垫后的那一刻的绝望,他就对出手救下他和自己的老师的齐安下不了手。
不如就此别过,再也不见,不然再见,就是刀剑相向。他也不想做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诶诶,这么快就走了吗?等一下——”宋不知没有料到秦广寒会转身就走,难免有些失措:“别走啊,我们来谈个合作啊。”
“合作?”秦广寒远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回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淡淡扫了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眼,眸光清亮:“不必,虽然你救了我老师一命,我很感谢你,但无论我和二弟争那个位置争的多么疯狂,哪怕我带着遗憾就此败亡,化作那帝路上的一抔黄土,那都是我们秦国人自己的事,我不会引入你一个外国人来掺和。这是原则问题。”
他的声音很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可是你的二皇弟已经和南荒的人暗通曲款了。”宋不知也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正色道:“我在路上听人聊起过几句有关你的事。相信我,没有人比我对南荒秘术更敏感,这个你们应该知道。”
冯公远老先生向着他身旁的大皇子秦广寒点了点头。确实,齐国太子三岁遭受南荒一个部族公主的秘术的诅咒,灵肉分离,做了十年的傻子,最近才恢复过来。这是四国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的事。齐国太子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具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更何况,秦广寒当时连夜逃离京城时,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点猜测。宋不知此时点明,不过是验证了他心里的猜测罢了。
“.....所以呢?”宋不知第一次听见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沾上了浓浓的疲惫和苦涩:“所以呢?”
“因为我弟不成器,我就要和他一样,在秦国风雨飘摇的此刻,再引入一头饿狼,以期去和他带来的恶虎争斗?不,豺狼虎豹,都有自己的祖国,都不是为了秦国。就算和你合作,我赢了我二弟,你们齐国想要什么报酬?那时内战结束,我们秦国脆弱不已,你们所谓的盟友再反插一刀,我堂堂大秦是不是就要将半壁江山交给你们东齐,做你们的儿皇帝?”
他似讥似讽的笑了笑,转过身去,不欲多言:“快走吧,趁我还有耐心,趁我还沉浸在你出手那一刻的感动里。不然,我就要出手把你擒下了,来自齐国的太子殿下。”
“不要跟我说什么信任,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从来只有利益。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在家国面前,背叛欺瞒本身也可以是一种大义,就凭你我的身份,我根本没有资格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