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此时的想法只有一个,确认李老头是不是在这屋里。
因为她知道,这次打草惊蛇后,下次要过来就更不容易了!
她左手一拂,飞出一道劲风,屋门砰然打开,她闪身而入,不由一愣,烛火昏暗的室内,前厅布置与一般客房摆设并无差别,只是右侧有一道屏风隔断了视线,耳边听着脚步声临近,她欲要绕过屏风,忽然自头顶落下一座精铁笼将她困在了里头。
这时,屋内骤然间灯火通明,十数名火逻教徒持刀鱼贯入内将她围在中间。
自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红衣女子,那熟悉的眉眼让游雪眉梢微挑:“是你!”
红衣女子正是鸠罗幽的容貌,她闻言掩唇轻笑:“哟,你认识我?我们可曾见过?”
游雪透过手臂粗细的铁栏,环视数名火逻教徒,只可惜他们都戴着青铜鬼面,看不见真容,也辨不出真伪:“不曾,只是之前在客栈大堂中看见你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美丽的皮囊总能让人印象深刻,不是么?”游雪意味深长地说。
鸠罗幽哼了声,但也听得出有几分娇嗔:“倒是伶牙俐齿,身陷囹圄,也不见你慌乱,倒是有意思。”
她走上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游雪一番,啧了一声,示意一个教徒移开屏风,幽幽说道:“小李子,你虽然老成了树皮,倒是不减当年风采嘛,你的老相好没来,却来了个这么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啧啧……”
随着屏风的移动,一股被游雪忽略的异味扑鼻而来,那是腐肉和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的味道,游雪皱眉看去,大惊失色!
“李老头!你还活着么?!”她怒声质问鸠罗幽:“你们为什么这么对他!”
鸠罗幽毫不在意游雪的呵斥,嘻嘻道:“小姑娘真是失礼,太不矜持了!世人皆知,惹了火逻教,可没什么好下场!”
游雪冷笑:“闻名天下的火逻教,被列国奉为上宾,竟能做出这等卑劣残忍的行径!真是太可笑了!”
“大胆!”众教徒纷纷拔出弯刀,幽蓝的寒芒凛凛杀意!
游雪也不惧,迎着鸠罗幽若有所思探究的佯怒眼神,游雪轻扯嘴角:“更可笑地是,堂堂伽罗公主居然甘为魔教小头目,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折磨凌虐!”
鸠罗幽眼神蓦地一冷,樱红的薄唇弯起一个笑,却能让人无端发冷:“嗯,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玩物,你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这条舌头,若是割下来泡酒,该是有多香甜呢!”
她抱胸缓缓走近游雪跟前,支手摩挲着光滑细腻的下颌,眼神有几分犀利却夹杂着几分痴迷盯着游雪的皮相。
游雪却越过她,看着被绑在木桩上的满身血痕衣衫破烂的李老头,本来灰白的发丝已经雪白散落,脚边满是他伤口滴落大滩已凝结的黑红色血液。
她心中不由地焦虑起来,只是面色不显,她收回视线,盯着这张让她心情复杂的美艳脸庞,语气极轻极冷:“半月前与阁下飞鹰堡一会,你可还记得?”她说完,挑衅地盯住牢笼外鸠罗幽刹时变色的精彩表情,随即说道:“让你的人出去,我要和李老头说几句话!”
鸠罗幽抿唇扫视了一群鬼面人,幽幽道,“你已是笼中之物,料你插翅也难逃,也好!”她朝那些人挥了挥衣袖,示意他们退出门外。
一众人收刀回鞘,迅速撤出客房,合上房门,但从窗户上晃动的人头来看,他们忠实地守在无门外。
鸠罗幽盯着游雪,冷冷道:“他是无法跟你说话的,因为他只剩半条出气多进气少的烂命了。”
游雪也看得出来情况很不妙,她只能当机立断:“知道你哪里出了破绽么?”
“你可知,太过自作聪明的人总是活不长!”鸠罗幽眯起一双狐狸般的魅惑眼瞳,冷哼一声。
游雪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笑,轻轻吐字:“鸠罗幽是伽罗国人,浅琥珀色的眼瞳是他们王族的特征,阁下的易容术我真的很佩服,可惜略微粗心了些。”
‘鸠罗幽’闻言一怔,脸色微变。
游雪继续说:“只是你巧妙地用浓妆遮掩了一二,若非熟悉,确实很容易忽略。”只因这张脸与自己母亲的容貌太过相像,以至于一眼在树林中看见真正的鸠罗幽的时候,她就深深将她的特征铭记于心,当琼琦怒喝让她清醒一点提醒她,对方时伽罗国国君王妹的时候,她才发现,鸠罗幽与自己母亲容貌还是有区别的,母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而鸠罗幽却是浅琥珀色。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自绑架李岩的后方忽然传来一点动静,两人瞬时看去,见到两个高大身影一前一后从后方阴影中走出来。
游雪冷眼瞧着走在前头的青年男子,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分明已是病入膏肓之相,随着两人走近,可见他两颊有现不正常的潮红,游雪一看就知道他在服用何种虎狼之药,强自硬撑。
她瞥见这个‘假鸠罗幽’见到这个男子时,一双眼眸蓦地一亮,随即似想到什么,竟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
游雪猜想,这个男子应该就是头目了。
“姑娘是何人?为何来此?”玉明轩面无表情站在距离游雪五步之远,淡淡问她。
“你们又是何人?为何要将他折磨至此?”
“我们不知他是谁,但他是鸠罗幽要的人,我们只是借出地方供他们使用罢了。”
游雪忽然感觉从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浓浓地煞气和杀意,她不动声色将力量凝聚于左手,“呵,很好,这么说,现在你们是主事的?如果我告诉你,鸠罗幽已经被瑞王殿下押去湃勒城,我是不是可以带他走了?”
只是玉明轩神色一点也没见惊讶或者别的情绪,依然是面瘫脸,“原本可以考虑,只是现在,你走不得,命得留下。”
果然如此!游雪冷哼一声,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护卫模样的青年身形一动,朝她袭来。
就在这一瞬间,游雪正要动作,忽感脚下一空,瞬间下坠。
随即她只觉腰间一紧,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近在鼻端萦绕,她心中一动,蓦然抬头,撞入了一双乌黑深邃的忧心眼瞳中,心头不禁涌过一阵暖流。
游雪仰头看扶住她站稳脚步的男人,惊讶不已,“颛云泽!我正在打着你的招牌跟人谈条件,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湃勒城吗?”她转念一想,就在两人还未站稳前,忽然伸手扯住颛云泽两颊往外扯。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颛云泽一个踉跄,两人跌跌撞撞才落地。
一边传来一声响亮的打趣哨声。
游雪回头一看,是呼延克一脸戏谑瞧着她和颛云泽的动作,她懒得理他,顾自站稳身形,继续回头瞧颛云泽,“你是真的,那我放心了!”
颛云泽就松开搂住游雪腰间的手,揉了揉被游雪捏痛的脸颊,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游雪摇了摇头,也没有回答,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知道有暗道?”
“我顺路,过来看看你。”
游雪只觉得这句话哪里听着不对劲,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她:“你……是南星姑娘?”
游雪回头,才发现呼延克旁边的暗影中站着一个人,见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竟然是云来镇遇见的那个感染时疫的玉明禾。
“你……”
女子正是玉明禾,颛云泽找到她的时候,说游雪有危险,需要她帮助,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虽然她很奇怪,颛云泽是怎么找到她的。
只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秀丽皮肤白皙光洁的美人,她没法和脑海中那个黝黑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你真的是我的恩人,南星姑娘?”玉明禾不太确定,难怪阿弟请人帮她临摹了南星的肖像,却没有一点消息,原来那不是她的真容。
游雪点头,“你可以叫我游雪,也可以叫我南星,南星是我的假名。”
游雪这么坦然,倒叫玉明禾一时语塞,又激动又踌躇,这么复杂的表情让游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边的颛云泽眉梢一挑,有些讶异看着游雪,他不知道短短几日,这个女孩子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卸去了伪装和假名,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
游雪走上前,拉过看着她发怔的玉明禾的手腕,细细把脉,又示意她伸出舌苔给她看。
玉明禾在两个英俊外男面前还是有些尴尬,侧过身动作有些勉强的完成了游雪的检查,然后期待地看着她。
“好奇怪,你竟然能好的这么快?这似乎还没满半个月时间!”游雪托腮疑惑,她这才想起来,:“你们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指的是颛云泽和玉明禾。
“你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游雪问颛云泽。
颛云泽微微一笑,有几分神秘:“她是刚才要杀你那人的姐姐,东来阁新上任的二当家。”
游雪愕然看向玉明禾有些惭愧又羞赧的脸色,她倒是没有几分生气,只是没想到人生际遇太神奇。
“抱歉,我阿弟如果知道你是我恩人,就不会这么无礼了。若不是瑞王殿下及时找到我赶来救下南星姑娘,我此生真的是惭愧地不得心安。”玉明禾心有余悸说的十分诚恳。
游雪心道他们还杀不了自己,但她一点也不介意玉明禾这个大姐替她教育一下上面那个面瘫男子。
“我此次来,是救一个朋友,但是现在似乎有些棘手,你能帮我跟你的阿弟引荐一下,我想和他谈一谈。”
玉明禾点头,正要说话,石门忽然打开。
“阿姐,你竟然带着外人进入我们的密道!”一个冷冽的男声出现在石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