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繁华的长安城，看到临四十七巷老笔斋中，正等他回去吃饭的少女，老人抬起的手犹豫了，他挣扎着想要放下手。

可是当他燃此残躯，焚烧灵魂，向昊天借用到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之时，他已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主宰者。

天上群星一瞬之间闪耀到了极致，又在下一瞬变得黯淡无光。

一缕缕这个世间最本源的力量从黯淡的星空落下，漂浮到了老人体内。

老人干瘪褶皱的皮肤开始变的光滑，黑色的尸斑从他的身上退却，稀疏的毛发再次生长。

他的上半身开始发光，光芒不耀眼，不灼人，让人感觉很温暖，很舒适。

半坐在坑洞中的陆羽，被老人洁白的光芒照射到，他因受伤产生的剧痛渐渐消失，呲牙咧嘴的面容渐渐平和。

温暖的光芒从老人头部向下延伸，一直到他腰间之时，戛然而止。

一缕缕漆黑的雾气自老人脚下升起，憎恶、贪婪、自私、杀戮、仇恨等，无数负面的情绪从黑雾之中散发而出。

老人睁开双眼，左眼洁白神圣，右眼漆黑邪恶。

“原来如此，明王是你，冥王亦是你。”老人抬头仰望星空，神情复杂。

信仰了一辈子的明王是祂，想方设法想要铲除的冥王依然是祂。

造化万物的是祂，发动永夜灭绝人类的还是祂。

“千年之前的那位光明大神官为何远赴荒原，开创魔宗！

柯浩然为何登天而战！

莲生为何想要灭绝世间！

夫子为何躲藏在人间！

原来如此啊！”

陆羽看着半身圣洁半身邪恶的老人，蔚然一叹，他有点可怜这个老人。

莲生为了从荒原魔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和昊天做了一笔交易，他清楚自己将会获得什么，失去什么。

而眼前的老人只是一个可怜的傀儡，他信仰了一辈子的神，他追杀了一辈子的魔，临死之时却发现这只是一个笑话。

“原来他们都在怀疑这个世界啊！”老人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身体漂浮到了半空之中，他的上身越发明亮，他的下身漆黑如墨。

“可惜我已身不由己！”

老人抬起洁白如玉的左手，对着陆羽轻轻挥了挥衣袖。

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地动山摇，这是属于昊天世界规则的力量。

陆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眼神凝视着周围。他能感觉到身边有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他，可是任凭他如何警惕，也还是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身！”

高空中的老人淡漠出声，一条条无形的线条突然出现在陆羽的身边，撕裂了他周围的一切。

“这是什么？”陆羽抬起双手，疑惑的说道。

他的双手泛着银白色的光，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

“死！”

老人没有理会陆羽的疑惑，他的身体早已被昊天的力量所接管。

无形的杀机锁定了陆羽，规则的力量却让他逃无可逃。

陆羽能感觉到，继续站在原地不反抗的话，他会死，没有任何的机会。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原以为不用到这种地步的！”

他泛着银光的血肉开始脱离他的身体，变成一粒粒的颗粒漂浮在空中，他的血液开始沸腾蒸发，形成红色的血雾。

他的心肝脾肺肾等内脏从他身体里分离而出，融入了碎成颗粒的血肉里。

在那坑洞之中，只剩下了一具晶莹剔透的骨架站在原地，骨架的眼窝之中有两朵火苗在跳动。

时间流逝，漂浮在空中的血肉颗粒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开始重组凝聚。

“魂！”老人再次挥动衣袖，坑洞中陆羽那具晶莹的骨架不自然的抖动了起来，骨架眼窝中的火焰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于此同时，漂浮在空中的血肉也已经重组完成，那是一柄与人等宽的长剑，猩红的血液从剑身上滴落，无穷的杀意从长剑上散发而出，锁定了高空中的老人。

纳天地元气于体内，将自己的身体修成本命飞剑，这是魔宗典型手段。

当初李渔从渭城回到长安之时，截杀她的魔宗修行者就曾使用过这一招。

已然修成天魔境的陆羽自然也会这一招，他比那位截杀李渔的修行者更强，也更狠。

当初那位修魔之人，只是把一根手指炼成了飞剑，而陆羽竟然把全身的血肉全部给凝炼一空，化成了那把巨大无比的飞剑！

至于这样会不会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万一走狗屎运活下来了呢！

空中的老人无视了那柄满是杀意的飞剑，冷漠的从嘴中吐出了最后一个字：“灭！”

属于死亡的规则笼罩了整座大山，所有拥有灵魂的生物在一瞬间被规则抹去。

砰！

陆羽的骨架无力的跪倒在坑洞之中，眼窝中的火焰忽明忽灭，犹如风中的残烛。

半空中的老人飞到了陆羽的身边，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毁灭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滋生。

榨干身躯，焚烧了灵魂，这具身体对于昊天而言已是无用。

祂要用最后的力量点燃这具身体，炸毁眼前的一切。属于天启强者的身体如若真的在此自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对于长安城而言，不亚于一场天灾。

就在这时，一直在空中蓄势待发的长剑伺机而动，一道血色的闪电划过夜空。

哧！

一声轻响过后，长剑捅入了老人的身体，刺破了他的心脏。

轰！

长剑在老人身体中轰然炸裂，老人洁白的上身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就像快要碎裂的瓷器。他那只洁白的眼睛暗淡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让他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意识。

老人感受着即将自爆的身体，他没有犹豫的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撕裂成了两半，洁白的上身漂浮在了空中，漆黑的下身依然在原地膨胀。

“我信仰明王，却不信仰冥王！”只剩一半身躯的老人嘴角带笑。

他挥动衣袖，解除了昊天神辉对长安城的封锁。

他抬头看向天空，自嘲的说道：“被你骗了一辈子，总该要回敬你一点！”

他的身体开始碎裂，化为了洁白的光雨漂浮在陆羽的骨架身边。

昊天想要杀陆羽，那他就偏要护住陆羽的命！

轰！

老人留下的漆黑下身终于膨胀到了极限，毁天灭地的力量开始凝聚。

如果还有来生，我依然愿意穷极一生去追求光明。

……

长安国师府中，颜瑟大师正在与国师李青山对弈，就在两人在棋盘之上杀的酣畅淋漓之时，颜瑟大师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发烫，他心里一个机灵，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杵。

看着手中发烫的圆杵，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惊神阵怎么会突然被惊动！”

国师李青山闻言打乱了棋盘，手中结印掐算着什么。他额头留着冷汗，脸色随着推算的深入越来越苍白。

“光明大神官！死了？”国师站起身，双眼麻木的看着被打乱的棋盘，有些不敢相信推算的结果。

他颤抖着手重新推算，棋盘上的棋子翻飞舞动。

“西郊！快启动惊神阵！

西郊要炸了，光明大神官要在那里自爆！他可能突破了天启！”

国师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颜瑟大师的衣领，想要提醒他事情的严重性，却抓了一个空。

在听到光明大神官要在西郊自爆之时，颜瑟大师就伸手画了一道行字符，手里拿着阵杵向着惊神阵的阵眼赶去。

颜瑟大师虽然平日里喜欢逛青楼，喝花酒，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是靠的住的。

长安朱雀大街上，那只屹立城头数百年的青铜朱雀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它浑身弥漫着火红的烈焰。

在看到西郊的异变之后，朱雀对着天空长声嘶鸣，然后煽动火红的翅膀掠向了夜空。

轰！

长安西郊的那座无名之山上，剧烈的爆炸声从山上传出，带着热浪的火焰直扑长安而去。

火焰所过之处，万物皆被焚烧成了灰烬。

唳！

朱雀嘶鸣，长安一里之外一层火红的光幕从天而降，阻拦了火焰的去路。

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被惊醒，他们走出屋外目露震撼的看着那火红的巨浪。

对于长安城的人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

燕国某个小城当中，赶着牛车的李慢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向坐在车厢里的夫子。

正打着瞌睡的夫子睁开眼睛，不以为意的笑道：“没事，没事，继续赶你的车。”

既然夫子都说了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儿了，李慢慢拍了拍老黄牛的头，牛车又再次启程。

“对了，先去趟西陵，杀几个人！”夫子闭着双眼，梦呓一般的说道。

李慢慢笑了笑，牛车从街道上凭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