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很快被定了斩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失去力气，瘫坐在牢房里。不过模样还算平静，这个结局他早就想到了吧。

收受贿赂，买凶杀人，陷害忠良，背弃恩师。最重要的是他得罪了许多同僚，又知道了宇文承不想示人的秘密。家人只是被逐出京城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大人，在这住的可还习惯。我特意带了些酒菜来为大人践行。”

传旨的人刚走，旁边的阴影中就走出一个人，手上拎着一个食盒。李尚书看清来人正是把他送进大牢的赵英卫。垂手侍立，还是从前在府里做师爷的模样。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是不是很开心。”

“能替父申冤，还他清白自然是开心的。不过我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有人提醒我，千万别走到你这步。”

“别走到我这步？说得好。算起来我与你父亲同是他的门生，我也算你师叔。你又做过我的门生，我却没教过你什么。今日就说条最重要的为官之道给你听。”

“晚辈，洗耳恭听。”赵英卫拱手对牢房内邋遢的李尚书作揖，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当初固然有我的陷害，可先皇不是糊涂人，未必不清楚此事来龙去脉。你可知为什么还是认定你父亲有罪，又为什么放过恩师吗。”

赵英卫不答，李尚书又自己接着说。

“因为恩师犯了一个大忌，就是推荐人接替他的位置。官员任免只有皇上能决断，若是他私下将人推荐给皇上考核还好。可是他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还拿出其他官员及门生写的奏折。这样的先例一开，以后人人效仿，会将皇权置于何处。”

“你父亲的确是个人才，考核评选的能力在我之上。可是他太过孤傲，做事不能变通。这样的人不能领会皇上的意图，所以先皇不会用他。”

“至于我，若我说当年只想借此事抹黑你父亲，并不想将人置于死地，你信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大人不妨先听听我的故事。”

赵英卫那年才八岁，本来在父亲以及老尚书的教导下读书学习，跟大多数孩子一样想着长大考取状元光耀门楣。后来父亲带着污名死在狱中，许多人在他家门口指指点点，还有人丢垃圾，泼污水。一些自诩文人雅士的写歪诗辱骂。

原本他跟母亲应该是被流放苦寒之地，可母亲不堪受辱自尽了。老尚书多处奔走，才把他从流放改为驱逐出京。可出了京都又能怎样，许多不认识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总是想尽办法欺负他。好像踢他一脚，骂他一会，自己就成了清流，就品行高洁了。

后来他被人贩子当街带走，他哭喊挣扎着，那时他还不到十岁根本跑不掉。那些人满怀笑意得就这么看着，却没人制止，都说这是他罪有应得。可没人说他究竟有什么罪。

他被迫做苦力，即使是最难以下咽的饭也经常抢不到，每天被工头打骂，几次差点活不下去。最后支撑他的，竟然是那些人满怀笑意的脸。他不想就这样死，一辈子被冠上污名。一次他昏死过去，工头以为他死定了，就找地把他扔了。结果反倒让他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