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傻了一样，微微睁着眼睛可就是不回我。

我用手帕给他脸上的血迹擦了擦，他忽然又像是醒来了一般，追问我道：“你怎么样？！”

“你先看看你自己吧。”我把手帕给他看了一眼。

他摸了摸自己的前额，终于肯爬起来了。我顺手帮了帮他，他却直接夺过了我手中的帕子，扫视一般看了我一圈。

随后，他伸手过来擦了擦我的脸颊。

我没有躲，我不知为什么。

我这下才来得及看清周围。我们从一段长楼阶上滚落了下来，这里像是个石洞，应当是湖底了，但是没有水。此地燃着许多蜡烛，所以不至于漆黑。我看见这四处皆是石壁，连脚下也是凹凸不平的，我又看了一眼朱阎的后脑勺。

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阴冷无比。然而楼阶处没有人追过来，看来发现了我的那名女子不知有此地。

前头一直延伸，而后忽然折回了一记，所以我们并不能一眼望到底。

朱阎去前头探了探石壁，我也跟过去看了一眼。奇怪，这石壁渗着细小的水珠，但是却不滴落，被我用手抚掉后，它们又重新渗了出来。

“不是天然的。”朱阎冷不丁说了一句。

“去看看吧。”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岂不是枉了此行？

朱阎看了看我，开始提醒道：“此地尚且未知，可能有凶险，你跟着我，不可轻举妄动。”

“成。”我当然会答应。

我们顺着小道一直往前，越往里头却阴冷，甚至连我都感受到了真实的凉意。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了脚下，我们脚下终于不再是干燥，我也逐渐听见了被我们淌过的水声。

烛火也越来越微弱，在我们拐去了另一头后，眼前是刺目的光亮涌了过来，我立马挡了挡眼睛。

恢复后我也看见了这样一处洞穴，异常宽阔，而且装饰奢靡华丽。几百盏灯火交相辉映，照地里头成了暖金色。此地每一处都铺着雪白的绒毯，踩在上头柔软无比，前头的长桌上是琳琅满目的山珍美味，一张巨大的椅子被镀成了金色，盘着两只精雕细琢的金色神龙。旁侧有些一排巨大的编钟，此刻是静止的，若是击打起来，一定响彻整个洞穴。

此地简直就是极乐之地，也是这丞相的梦中之地。这里无一不是按着帝王的规制布置着，像是搬来了一座宫殿。

可是，这里此刻却空无一人。

“这丞相想做皇帝，竟然偷偷在自家府院照搬了一个过来。”我的声音竟然在这里能传出很远，也变得有些尖锐。

朱阎没有理我，而是继续向前头走着。

我看见他渐渐逼近那张金色的龙椅，像鬼迷心窍了一般。我立马走了过去，挡在了他前头问他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也想做皇帝？！”

他看了我一眼，把我拎去了一旁。

力量悬殊下，我轻易就被他赶去了一旁。

他手还未触碰过去，我们便听见了后头传来了争辩的声音。朱阎拉着我迅速躲去了一道屏风后头。

没过多久果然来了人，而且还是熟人。那名遁走的尚书大人，此刻正跟在一人身后，不断地争辩着什么。

不必多说我也明白，果然，这丞相不是清清白白的。

他们进来后声音也被放大了许多倍，我与朱阎藏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尚书气息败坏地跟着丞相，不断强调着：“我又不想做皇帝！如今被盯上的又不是你！”

“放肆！”丞相终于呵斥了一句，我听见的声音却是异常，完全与他外貌不符。这丞相看起来年事已高，是个老臣才对，可他的声音却无比年轻有底气。

“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可你答应我的事呢？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尚书像是真的发了怒火，把手旁的几只果盘一并甩去了绒毛毯上头，红绿的果子散了一地。

丞相坐上了那把金色的椅子，像是睡去了一般。他靠着，蜷缩着，竟有些诡异。

“我家中出了这档子事情，儿子也入了狱，母亲死了……我都是为你做了那些损阴德的事情，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尚书说到此处已经有些急得跳起了脚。

那丞相“躺”在椅子上头，懒洋洋地同他道：“你可以走，我又不会拦你。”

“你说什么？！”尚书不可置信地上前质问，我看见他顺走了桌上的一柄短刀。

“我说……”那丞相话不曾说完便发出了一声闷哼，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来人捅了一刀。

我同朱阎冷眼旁观着，我俩不约而同，谁都不想阻一阻。

随即，我又看见了诡异的一幕。尚书跌了好远，那丞相将他摔出去，宛若是丢弃一只水果那样简单。

看样子尚书很难再爬起来了。

丞相居高临下地看着，抬脚踩住了地上这人，像踩着一面桌子一样无所忌惮。他一字一句同尚书道：“我还不曾怪罪你的无能，你反而过来兴师问罪？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随即我便看见雪白的绒毯上染上了一抹红色，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那尚书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我觉得很是解气。

那丞相还没打算完，他拔出了刺在自己腹部的短刀，又朝着地上的人割了过去。刀刃划破了他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

不得不说，我觉得这个丞相当真是杀伐果断，可这仍旧改变不了他也是个祸害的事实。

如尚书所言，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受命于丞相，自己是做了假手而已。代价也足够大。

然而，这名丞相，真的是人么？这般苍老下是如何将一名成年男子甩去这样远？要知道丞相比尚书真的苍老不少。

我正准备问朱阎，外头人却对着这边说起了话：“出来吧，既来之则是客。”

他竟然知道我们在此？！

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隐去身形。

“他是人么？”我问了问朱阎。

朱阎不假思索道：“是。”

丞相见仍旧无人，又开口道：“畏畏缩缩做甚？是让老夫亲自来请？”

“畏畏缩缩的人是你吧。”我率先走了出去，也看清了这个人的真容。实在难看……至极。“缩在此处做着当皇帝的美梦，你是我见过最畏缩的一个。”

那丞相看见了我，轻笑了两声，而后莫名其妙地道：“我早就想同你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