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话，我才不想见你。”说完我便瞥了他一眼，这个人不但心思丑陋，样貌也丑陋，此刻还在胡言乱语着。

“哈哈……”他张狂地笑了两声，像发了疯。

“朱阎。”我唤了他一声，没有人回应我。

我立马回头看了看，朱阎他不见了。

“朱阎？！”我返回找了找，屏风后头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明明方才还在的，明明……

不见了朱阎，我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一袭银白色的长袍在烛火下有些泛金，头发被收拢了过去，前额的两缕发丝不见了，我又觉得他不如曾经有朝气了。

“姐姐。”他唤我。

此刻我眼前的蜗牛变得陌生许多，若不是他唤我，我会以为站在我眼前的这位是蜗牛的孪生兄弟。

我稍稍退了两步，往后一望是方才那名苍老的丞相，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不会伤害他，我同他不一样。”蜗牛走了过来，他来了我身边，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袍。

可我并不觉得冷，我只觉得恐惧。

“人来了，答应你的给你了。我的呢？”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也抬起了头瞪着我面前的这……妖。

“你是故意的。”我看着这张颇为熟悉的脸，心头涌上的是无尽的失望。

“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们只想做自己的事情，是冥界插手罢了。就差一点了，我们不会功亏一篑。事成，我会放朱阎离开。到时候冥界追责，再也无关痛痒。”蜗牛仍旧语气轻轻的，让人听了觉得无辜。

我一掌推开了他，将他搭在我身上的外袍扔在了地上。我笑了笑：“既然你告诉了我，那我便不能看着你们同我冥界做对。”

蜗牛又伸过来手，颇为温柔道：“姐姐，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滚……”我呵责着，一面拿出了我的锦囊。

“抓住她！”蜗牛对着我身后呵斥了一句，我随即掏出了弓箭对准了蜗牛。

然而，我此次却是虚发了。蜗牛微微侧身便躲开了我的箭，甚至在羽箭二次折回时直接将它收在了手上。

可我再也没有力气放出第二只羽箭了，我身后这人用帕子过来捂住了我的口鼻，一阵异香过后我甚至来不及挣扎就昏了过去。

我没有想到，是我亲自引狼入室，不仅辜负了冥界，还连累了朱阎。

朱阎在哪儿呢？他身手这样好，怎么就被蜗牛偷袭住了呢？朱阎应当比我年长的，蜗牛才是不过三百岁的小妖，怎么可能呢？

待我苏醒，我看见的是一片红色，刺目的红。像鲜血，我想起朱阎的前额，还有那流进他眼睛里的血流。

我全身都无力极了，宛若身首异处。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连声鸟鸣都没有，我有些想念今早停在蟠螭灯上的那两只鹂鸟了，我后悔没有多看一眼。

我明白我就快要死了，就算蜗牛不肯杀我，我也会与他同归于尽。不过玉石俱焚而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如今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回冥界一趟，没能见晶晶一面，没能得到晶晶的原谅。不知道晶晶会不会想我，可以的话，我想把忌日与干娘并成一日，那样晶晶便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还有就是，我有些遗憾没能同朱阎说句话。如果有机会，我想同他说我不讨厌他了，我甚至有点儿喜欢他。

晚苏与院长一定会对我失望的，一定。

我的心口好疼，快把我给疼出泪来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我看见四周明亮的烛火，死气沉沉连一点摇曳都没有。

终于有人过来了，我听见了脚步声。

“姐姐。”蜗牛来了我身旁，他俯着身看着我，眼神依旧清明。

我想立马起身，我想马上杀了他，用刀刺进他的心口。

可事实上我连动都动不了。我的手不知被什么锁住了，连抬手都有些费劲，我的双脚没有知觉，我以为它们应该断了才是。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看他。

“姐姐！”他像是生了怒气，双手捧住了我的脸，把我的眼神硬生生掰了回去。他离我很近，语气轻轻地道：“你有没有觉得不适？我教训过他了，他今后再不敢用迷药了。”

我想一口咬掉他的耳朵，不为别的，我就是想宣泄我的怨气。可我被他掣住了，我动弹不得。无奈我又问了他一句：“朱阎呢？”

“反正，不会在此处。姐姐放心，我不会对他怎样，我说过了，待计谋圆满，我会放了他。”蜗牛皱着眉，他微微笑着，我又能看见他脸颊处的酒窝了，很深。他的眼睛是有些通透的金棕色，这是我曾经不曾留意过的，此刻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渐渐凑了过来，我压着怒火斥了一句：“滚。”

他听见后果然停了下来，我此刻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不是很高兴，慢慢直起了身子。他坐在床沿背对着我，他开始褪去身上的衣袍，我看见他剥去了一层层红色，有条不紊。我对着他的背影，低声怒呵道：“你给我出去。”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并没有听我的话。

他慢慢剥掉了里衣，我偏过了头，抬声怒斥道：“你出去！”我觉得如临大敌，最难过的是我毫无返还之力。

他并没有出去，他过来把我的脸掰了过去道：“姐姐，你没忘吧？我为了你，为了留在你身边，被朱阎狠狠刺了一剑，如今伤口还不曾愈合。你看。”他露出了手臂处的伤，其实已没有之前那般狰狞了。

我狠狠盯着他道：“我没有求你待在我身边。”

他笑了一声，又过来睡在了一旁，“可我愿意，而且我为你受伤了这是事实。你不心疼我没关系，可你不能不补偿我。”

“补偿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毫不留情截断了他的话。

我实在是很后悔，我早应该果断一些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他再次起身，匆忙将上衣穿了起来。他又无比真诚的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张脸？这脸好看但是不够完美，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找来。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我斜视着他，亦无比肯定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只会觉得你无耻与恶心。你永远不会成为我喜欢的模样，因为我反感你，反感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