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和赵岩约在咖啡厅,距离她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她跟江迹吃过饭以后在饭店门口分开,江迹回家,她去医院值班,走到医院门口刚拿出员工卡准备刷考勤,就接到赵岩的电话,而酝酿了一条街的要发送给顾宇的信息在电话接进来那一瞬间又被打断,宋湘挂断电话后又检查了一遍才把信息发出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抱歉,现在才看到你的消息,刚刚睡醒准备去上班了。
顾宇那头正写到要紧处,文思泉涌如滔滔来,奋笔疾书就连写毕业论文都没这么认真,正写到:我以为,贵公司的不足之处应…
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一下,小顾同学咬着笔帽,从兜里摸出自己被裤兜暖的热乎乎的新款手机,一边思考措辞一边点亮屏幕,宋湘的消息就在此时弹出来,顾宇眼睛一亮,坐直身子,微微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仪式感,还理了理衣摆,盯着那句话来来去去看了十来遍才作罢。
小顾小顾:休息得好吗?
风雨欲来风满楼:非常好(表情包)
顾宇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心绪翻涌无法平息,像极了十来岁的青春期小男孩,遇到一点让自己在意的事就很难控制情绪,另外三人正扎堆讨论剧情走向,摸索开启下一段密室的钥匙,刘少杰甚至还画出了一个人物关系图,诚然并看不明白。
“你干嘛呢?”李松阳离顾宇更近,他一点动静就最先被李松阳发现。
顾宇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笑意压不住:“看到一个会不自觉想笑的事情。”
李松阳以为顾宇偷摸看笑话大全呢,嘿嘿一笑:“我也看看。”
“看屁。”顾宇翻脸无情。
“你俩别唠叨了。”周渡蹭出个脑袋:“这我弄不明白,宇子你看看。”
刘少杰不知道从哪儿翻出平光眼镜往自己脸上一套,签字笔当领结装模作样立在脖子下面:“まさか!宇桑,你就是这件故事中的受益者,杀人者,隐瞒着!”
顾宇:滚
刘少杰:好嘞。
另外三人据需讨论剧情,顾宇坐下来敲敲打打,也不管写了一半的意见书了。
小顾小顾:昨天的患者情况还好吗?
小顾小顾:救治情况辛苦吗?
宋湘那边回的很快。
山雨欲来风满楼: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送治及时并没有很辛苦,手术一切顺利。
山雨欲来风满楼:昨天谢谢你,帮了大忙了。
小顾小顾: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叫了救护车。
山雨欲来风满楼:叫的很及时,因为患者是穿刺伤,血管静脉被割断,稍微不及时就很容易失血过多死亡。
小顾小顾:还是你反应得及时。
山雨欲来风满楼:医生的惯性,就像警察的敏锐直觉,能听到求救。
小顾小顾:听起来非常厉害。
山雨欲来风满楼:也是一种负担。
小顾小顾:为什么?
宋湘那边却没了回应,顾宇想了想又说:“就算是负担,也希望是一种能让你骄傲的负担。”
没回复消息的原因则是宋湘走到咖啡馆了。
赵岩到得早,隔着窗户玻璃从二楼遥遥向她招手,宋湘微微抬头便看见他所处的位置,眉头微微拧紧,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将手机摁熄揣进兜里,抬手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门上挂着的一串风铃丁零当啷不住的响,营业员在吧台远远向她问好,宋湘并不着急上楼,缓步站在吧台前盯着菜单一样样扫下来,才走上前微微一笑:“你好,我想要一杯冰美式。”
营业员脸上挂着笑容,声音甜美的问她冰要几分线,宋湘一一应答,付过钱营业员提醒她可以坐在等候区,做好以后会给她端过来,宋湘应了,脚没动,过了一会儿咖啡师用一个陶瓷杯放在托盘上,褐色的咖啡液和冰块在杯璧碰撞,咖啡勺挂在杯子耳朵上,金属柄在瓷杯边缘透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谢谢。”宋湘接过咖啡,小小抿了一口,露出会心的笑意,仿佛喝到了非常合心意的咖啡:“非常好喝。”
被顾客夸赞咖啡好喝是咖啡师最开心的事,咖啡师激动之余拉着宋湘讲咖啡豆和研磨的门道,似乎对做法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宋湘一边撑着手肘漫不经心的听,一边偶尔应和,听他说最南边的国家种出来的咖啡豆的香气,比墨尔本街头每一家自吹自擂的咖啡豆都要好上百倍,那里气候非常炎热,却是咖啡豆生长的最好温室。
宋湘半眯着眼,神态十分舒适,偶尔提出问题和咖啡师交谈甚欢,一直到楼上的赵岩再也沉不住气踩着楼梯走下来,手里握着一打资料,在楼梯口不急不缓叫了宋湘一声。
“急什么?”宋湘喝完被子里的咖啡,随手放在吧台上,食指将杯耳转向咖啡师,笑了笑:“谢谢款待。”
她对咖啡豆的来历确实兴致缺缺,能来和赵岩见面,已经有了主意,赵岩能挖出她的资料,就说明这件事没什么再推拒的可能,至于晾着赵岩,宋湘并不觉得自己像是能让人随意叫板的存在。
赵岩才是要求她的人。
所以赵岩比她更着急。
赵岩终于等到和宋湘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杯白开水,宋湘用指腹贴着杯口碾磨,等着赵岩先开口。
赵岩先是拿出一张盖印借调书,摊在宋湘面前,上面明确写道了因案件需要,现向云城医院借调宋湘医生协助,底下盖着一枚红艳艳的章,涂抹在黑色日期上。
宋湘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赵岩又拿出一份关于宋湘的资料,不多,薄薄的一叠,上面写完了宋湘应该被赵岩知道的事情。
宋湘还是没动静,赵岩才缓缓开口:“实属无奈之举。”
“这算什么?”宋湘平静的说:“强行占用民用资源?”
赵岩抿了抿唇瓣:“距离发现死者到现在已经过去72小时了,宋湘,你是专业的医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拖得越久对死者的死亡时间估算越不准确,案件永远在搁置。”
“我也说过,你们可以借调更专业的法医,而不是一个救人的大夫。”宋湘声音淡淡的。
赵岩眸色微敛:“死者没有外伤,肾脏没有积水,身上没有明显针眼,皮肤呈橘黄色,瞳孔呈金色,唇齿紧闭,腹部无药物反应残渣。”
“这是我们能知道的所有情况。”赵岩说:“我知道你的经历,你的老师拿给我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再站回来。”
“你们就是在浪费时间。”宋湘说。
赵岩比上一次见面,眼圈又深了一圈,看来案情进展磨得他并不美妙,他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没在这件话题上继续停留,反而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昨天,哦应该是今早,抢救的病人,你还有印象吗?”
宋湘点点头。
“和她一起的女孩儿是她的女儿,受害者现在还意识不清。她女儿交代说受害者并不是在倒地前受害的。”赵岩微微后靠:“案发当时,她和受害者周围两米以内并没有人靠近,受害者是突然倒地的。”
“倒是案发前半个小时,她们在小区门口和一个晨跑的年轻人产生了肢体接触,当时受害人和那个年轻人肘背相撞。但是根据伤口程度来说,那个年轻人的嫌疑成分并不高,也就是,在受害人遇害时,现场只有她一个最高嫌疑人。”赵岩揉了揉眉心。“熟悉吗?宋医生。”
“作案手法非常巧妙。”宋湘手里的杯子转了个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