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二回 制新衣沾尽冬梅雪 画眉萼谁知女儿心(1 / 1)殷家了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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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冷得紧,祖筠遂替杨太后向贾尚服传话,要她尽量替辛夷留些好皮子,做件暖和的衣裳。

按说这事不需要特意嘱咐,贾尚服自然会打点妥当,但她思量一番,却先缝了一双翘头绢罗千重袜给辛夷,只说是自己替她省下的布料。而后赶制了一身鹭鸟纹深绯蜡染羊皮袄,一件紫绯绿罗宽衫,一条檀红缠枝花纹秋罗裤,下接黑青回纹锦膝裤。夜里随一套勒帛,银带,抹额,夷冠一并拿给她,要她谨记这些是杨太后的恩赏。

辛夷添置了新衫,颇觉得意,要去给菊三四瞧的一颗心,也是急不可耐。临睡前,她打开沈小染留给的玉容散,因里面有研磨白僵蚕,她还觉得恶心,怕有血水藏匿其中,便仔细闻了闻,想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但这里头好似只有淡淡一股莲子香气,别的也没甚可怖之处。

辛夷早晚敷皆了好久的脸,洗去药泥后,小心翼翼用棉染了金花燕支涂在两颊,点了紫草肉色口脂。她知菊三四一心教她眼媚之法,还向沈小染请教了梅妃妆,扫出两段月棱眉,斜插三把犀角小梳,熏香换衣,开门便急急忙忙换上去教坊寻菊三四的人影。

因辛夷今日来得有些迟,菊三四略微有些恼,木翠儿察言观色,偷摸儿出到教坊外头候着,预备叫辛夷小心别再惹他。辛夷才走近,木翠儿便闻到一串裹裹香气,薰得他头晕。再看这人,脸上似戴了面傩一般,油彩斑斓,红白相间,甚是怪异。

“你要改去唱优戏了?”木翠儿嘲道,“否则白鼻红眼的涂面做甚?”

“你懂什么?”辛夷瞥了他一眼,“我这是学的前朝梅妃。你也知柘枝舞要练媚眼,不得靠红妆点缀点缀?”

“这是韶部头教你的?”

“自有尚功局的人教,不用劳烦师父。”辛夷说笑着往教坊里走。

木翠儿挡在她前头,劝道:“你今日迟了,韶部头正在火上,可别说是为了画成这般模样才晚的,倒叫他更生气。”

辛夷啐了他一口:“甚么这般模样,师父见我这么用功才要欢喜呢。”

木翠闻言心中暗笑,菊三四看了若是真的欢喜,怕也不是为着用功二字。两人绕到菊三四身边,瞧他正背手垂首朝南,估计已经气已经愈来愈大。辛夷款步上前,万福轻唤了声“师父”。

菊三四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欲作呵斥,不想迎面而来是辛夷这样一张滑稽脸孔,叫他张口愣住,居然将心火浇了,改问:“你今日怎么多了恁些姿色?”

辛夷听他一来便提起这事,以为果然讨了他欢心,笑称:“昨日师父提起,今天便可去请陈怜怜来教徒儿,徒儿感激师父辛劳,自然不能安以待之。之前尚功局新来的掌彩对徒儿提起,说眼中神采也得靠颜色来托称,纵是陈怜怜,也是画得精妙才能在教坊留至今日。徒儿便讨教了如何擦脂扫眉,为着能快些学成柘枝舞,不枉师父调教。”

她从六尚局赶至教坊,这套词儿想了一路。

菊三四眉头半锁,看向木翠儿,见他掩嘴偷笑,也想跟着乐出来。碍着身份实在不便,他咽了口口水,压着声音点头道:“倒是描得一双美目,不过当年顾恺之画人面,总是数年后才补上眉眼,你私下里多练些时候,待日后真有了点睛妙笔,再来给我看更好。”

辛夷赶忙点头:“师父觉得好,徒儿就开心了,这之后自会多向人请教。”

菊三四很欣慰,又说:“你知陈怜怜为人,见你如此出风头,必要加以嘲讽,不如先洗去,素面而来也好过寻常人。且她既要教你,却看不清你眼中心思,或该学不好了。”

其实今早辛夷是等贾尚服离去,才开始偷摸着上妆,所以才迟了。更加这妆容画了许久,着实费番功夫,此时让她清干净,辛夷实在有些不情愿,可菊三四发话,她只能照做。

大家原地等她一阵,她去要了些澡豆,胡乱清理一番就赶了回来。

辛夷手里捧着头发,站到墙角一株临路梅花下,用红绣抹额草草扎起垂丝。晨间凌冽,西风吹得她粉脸清白,如今一副素颜,倒显出贾尚服替她制的这一身新衫精巧可心。几朵冬梅着蕊早了些,随风飘到她身上,却是点缀得宜。辛夷挽了个髻,将钗梳重新别进去,再拾起几支落花,随手簪到额边。

她拨弄额发,顺势以手遮目,从指缝中偷偷向菊三四这边打望,可菊三四对她全未留意。辛夷稍觉失落,待拾掇好,便垂首往二人跟前走。木翠儿向她一瞥,只见辛夷微吐白霜,暖着一双小手,再贴到双颊,淡淡冲自己一笑。木翠儿脸一红,竟觉周身也不再冷,早前的乏累也一并消了,忽多出使不完的力气。

菊三四十分满意,颔首笑说:“这比前头好。”

“师父难道不喜欢徒儿方才的模样?”辛夷惊问。

菊三四嘴角笑容微微滞住:“前头虽不差,但有些学陈怜怜了,反倒显老。”

“本来不就是要学陈怜怜?”辛夷半是撒娇半是不解,嘟起嘴说,“这下倒不知该怎么办才叫师父称心了。”

菊三四不晓得该如何对她解释,顿了顿,干脆佯装出凶狠模样道:“安份学舞,我最称心,等下午再过一遍步子给我,若看出来懈怠,绝不轻饶。”

“哦。”辛夷咋舌,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又生气了,以为他还没原谅自己来得迟。

木翠儿出来缓一缓气氛,指着她衣上的料子说:“你这小袄的皮子,乍眼看虽没有圣人娘子们来得好,但近瞧也挺轻软熨暖的,定是太后娘娘赏的。”

“你都说没圣人娘子们的好,娘娘那里的自然更好才对,哪有反而差了的理?”辛夷捻了捻衣衫边角,斜眼看着菊三四裤管,不咸不淡道,“这是吩咐干娘替我缝制的。太后娘娘说正月要送一批新的采选宫女,赶上连婕妤薨了,或许也要有礼聘的娘子入宫。到时候要带我去学学,看看她们都有什么手段,还吩咐我穿上新衣,别被比下去。”

“你才多大,能侍御跟前的,都比你长上几岁,学这个也太早了。”菊三四稍替辛夷抱怨,宫中竟如此不明不白死了个妃子,行走期间颇有些凶险,跟着学手段能算什么好事?

辛夷抬眼,从下往上将菊三四身姿收了个遍,嘟囔道:“早不早的,也看怎么说。”

古代的滑稽戏,至宋代被列入杂剧中。优伶的名声不好,常有“庄宗日与优人为伍,最终国政被伶人所乱,死后尸体还被杂入乐器堆中焚化”之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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