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两步,又被迫停下。
云若璃掀开侧面的窗帘,探出半个头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
说话时,那股栀子香便裹着血腥气传来。
“……城西妙手堂的大夫会制生肌祛疤的良药,你若需要,可以去买一瓶。”他不去看她的脸。
耳边还萦绕着她刚才清灵的笑声,那么轻快豁达的声音,怎么可能是云家那个懦弱无用的丑女,真是见鬼了。
云若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好意。
她道过谢,然后离开。
年轻的禁军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底不知为何烦躁,低咒几声,才带着禁军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若璃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声道:“少侠,人已经帮你打发走了,再过半刻钟,你就安全了。”
男人从座位下的暗格中站起来。
他捂着伤口,细细打量她。
“你胆子很大。”男人终于开口。
他觉得很奇怪,被禁军包围也不害怕,还敢从禁军手上抢人,这么冷静镇定的女子并不多见。
她真是云家那个臭名远扬的丑女?
“叫什么名字。”
声音中带着探究。
云若璃笑道:“少侠,车里的暗格又不隔音,刚才我跟禁军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她的眸子是浓墨般的黑,深不见底,说话时也脸上也带着笑,可笑意却没蔓延到眼睛里。
男人收起匕首,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对视。
“为何不向江淮求助。”男人冷戾的眸子里泛出一丝邪气。
“……江淮?”云若璃疑惑的抬头,印象中并没听过这个名字。
“刚才那人是禁军统领江淮,他年少有为,是江家最有潜力的后辈,你若向他求助,说你被挟持,他一定会救你。”男人的手指摩挲着她脸上的疤。
没有作假的痕迹,是真真正正的经年旧伤。
略带薄茧的手冰冷且充满杀气,绕过她鬓边青丝,勾勒出纤细的脖颈。
“哦。”云若璃应一声。
态度敷衍。
她眼睛一直垂着,似乎不敢看他。
可男人清楚的知道,她盯着的是自己腰间的匕首,她可能在掂量他会不会过河拆桥杀了她。
有趣的丫头。
“你今天帮了我,按理说我应该答谢你。”
“一万两,不用谢。”
她的目光终于从匕首上收了回来,澄澈的眼眸中泛着精光,泪痣在她眼角若隐若现,将半边完好的脸衬得妩媚至极。
男人顿了顿,半晌,才笑道:“好啊,一万两。”
有欲望才好拿捏。
区区一万两买她闭嘴,很划算。
男人收回手,同时勾走了她脖子上的长命锁。
她记得这是原身母亲过世时留给她的,是很重要的信物,原身性命都没有了,不能连这最后的念想都失去。
“还给我!”她忽然变色,扑了上去。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惊疑的时候被她扑了个满怀。
少女酥腰纤细,玉软花柔,浑身香气瞬间将他笼罩。
男人气息沉了一瞬。
然后扣着她的腰将她压在地上,眼神骤冷,“怎么,除了一万两,还想要点别的‘奖赏’?”
男人的胸膛紧贴着她,灼热的鼻息靠近她耳畔,低沉的嗓音醇厚又危险,让她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你想,我可以满足你。”
薄唇靠近她后颈,带来一股战栗之感。
云若璃脑中警笛长鸣,背上也开始泛起冷汗,她甚至感觉到男人手在腰上收紧的力量。
而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尖锐的笛响。
接着车帘也动了,说话的是云池,“小、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两人争斗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外面驾车的云池。
云若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身上一轻,当云池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倒在地上的人。
她惊慌失措,连忙将人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
云若璃没说话。
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刚才那一摔更是弄得她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
这混蛋!
要不是有伤在身,她会这么窝囊?
云若璃靠坐在车壁上骂骂咧咧,心里已经把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祖上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个遍。
她在末世嚣张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压在地上羞辱。
妈的,最好别让她再见到他,不然她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姐……”云池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没事吧,要不奴婢先带你去医馆吧。”
她并未发觉车里多过一个男人,只是担心云若璃伤势过重,会撑不到回府就晕过去。
“我没事。”
“可那刚才那位官爷提到的妙手堂,听起来医术很好的样子,要不我们先去看看,咱们手里还有些银子,扣除这个月的开销,应该够买药了。”
这次伤在额头,要是再留下什么疤痕,可就遭了。
“也好。”云若璃似想到了什么,“那就先去一趟城西。”
她知道云府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那她何必着急。
就让那些人等着吧。
……
云若璃浪到酉时才回去。
夕阳西下,天边诡谲的晚霞似云似雾,绚丽中带着末途凄凉,将马车和人影拉得悠长。
云府的朱漆大门外,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站着。
“哟,大小姐还知道回来。”
“老夫人与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大小姐赶紧随奴婢进去吧。”
说着,两人前后走进马车,态度强硬的将云若璃架起。
她们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云若璃私会外男被睿王撞见,拖她进宫请求圣上裁决。
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云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两个婆子不屑冷哼。
云若璃倒没太大反应,转头看见云池被涌上来的丫鬟婆子按住,一个年纪颇大的婆子开始掌她的嘴。
她眼底一片冰凉。
这里从来不讲谁对谁错,只要他们认为你错,你就是错了。
像她。
像云池。
都不过是他们发泄的一个借口而已。
大厅里,老夫人徐氏坐在铁梨木的太师椅上,面色阴沉。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徐氏看见她,气得直接将手边的陶瓷茶盏砸过来,对准了云若璃的脸。
云若璃偏头避过,垂眸道:“我不太明白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我是云府的小姐,不回这里,又该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