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池知道云若璃一直很介意她的脸。
睿王嫌弃她的疤,将两人的婚约视为屈辱,别人也总是那她的容貌来嘲笑她,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心早就变得脆弱敏感,受不得丁点儿刺激。
云池很想给她买妙手堂的祛疤膏,但那要整整二十两银子,她们实在没那么多钱,只能先买一些零星药材回来自己碾碎了用。
现在那些药材用在自己身上,云池觉得太浪费,也很心痛。
每用一点点,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习惯?那你们以前也过得太惨了,不过你放心,曾经那些日子都已经是过去式,从现在开始,你家小姐就将带你发家致富,走上向生巅峰。”云若璃大手一挥,信誓旦旦。
云池有些懵逼。
但很快她将这当作疯话,“小姐不要气馁,明日奴婢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零工可做,等赚够了银子,就去给你买祛疤膏。”
她很相信那位年轻禁军说的话,坚定的认为祛疤膏一定有用。
云若璃沉默。
那个祛疤膏她今天看过了,就是稍好点的金疮药,对新鲜伤口的愈合很有效,但陈年旧疤根本没什么效果。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云池,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那么多银子,就当心里有个希望吧。
处理好伤口,她回房休息。
深夜。
寒蝉鸣泣。
枯藤老树在荒凉的院子里伸展着干枯的枝丫,沐浴着午夜最深沉的月色,从陈旧的窗框外透进来,氤氲出别样的清湛。
云若璃脱下衣物,检查身体。
镜中人有着跟自己前世相似的容貌。
瘦弱的身体显然有些营养不良。
这都是拜柳氏所赐。
柳氏不只一次跟她说大齐男子喜欢纤细娴静的女子,所以鼓吹她瘦身减肥,一日三餐用的都是清粥小菜。
这些年下来,人是瘦了,可同时也导致肤色暗沉,加上她性子怯懦,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不讨人喜欢。
而云曦整日大鱼大肉滋补着,皮肤白皙红润,又因为继承了柳氏柔美的五官,稍一皱眉就让人忍不住怜惜。
她经常参加诗会,为自己博了个“小才女”的称号。
家里几个孩子都长得很好,唯有云若璃巴掌小脸,肤色微暗,像颗小豆芽菜似的可怜。
“瘸腿,破相,没人疼没人爱……啧啧,这也太惨了。”云若璃樱桃般的唇瓣始终带着笑意,明眸似有秋波,妖娆夺目,妩媚至极。
这样的脸原本是极好看的,可现在却被一道伤疤一分为二,仿佛撕裂的画布,破坏之后只剩满目荒凉。
不仅如此。
她胸口还有道旧伤,伤口极深,且早已发白,残疾的左腿没有知觉,按住脉搏,只觉脉象混乱。
这是中毒。
正如人们说的那样,这具身体又残又丑,无药可救。
老天像故意跟她开了个玩笑,明明赋予她最好的家世和身份,却又夺走本该属于她的美好。
她明明什么都有,可又什么都没有。
但那又如何。
她来了。
那些曾让她痛苦的,绝望的,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她自会让他们自食恶果,百倍偿还。
从今天起,她就是云若璃。
不是天下第一丑女,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末世鬼医。
“阁下已经在梁上呆了半盏茶功夫,难道是我身子太好看,舍不得动手了?”
云若璃转身。
不远处的房梁上有一道黑影。
对方不知埋伏了多久,久到几乎与幽深的夜色融为一体。
听见她的话,他只犹豫一瞬,就飞箭般冲了过来。
“我来要你的命。”
话落,寒光扑面。
云若璃侧身退开,曼妙倩影在月光下勾勒出朦胧弧度,长发披散,美得像个妖精,“要我可以,要我的命,恐怕不太行。”
黑衣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只见青丝披下,根本遮挡不住那衣料单薄下的姣好身材,月影朦胧下仿佛魅惑世人的海妖,妖冶至极,又邪恶至极。
黑衣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匕首失了方寸。
“不知廉耻!”他怒斥。
“命都要没了还纠结什么廉耻。”云若璃笑道,“而且你刚才在房梁上偷窥的时候,不也没在乎什么廉耻吗?”
当世女子皆在乎闺名清誉,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性命。
末世求生,处处危机,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她是医生,也是战士,所以哪怕少了一条腿,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电光火石间,云若璃出手,手起刀落,无比果断。
“你……唔……该死!”
“阁下现在应该考虑,究竟是先要我的命呢,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云若璃檀口悠悠,说话时似有暗香拂过。
黑衣人虽然蒙着面,却隐约闻到一股诡异的暗香。
然后他的身体就不能动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
她假意与自己周旋,甚至不惜以暴露身体为代价,为的就是要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一发制敌。
黑衣人咬牙。
这个狡猾的女人!
见他沉默,云若璃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半边带着伤痕的脸被青丝遮住,只留下另一面泪痣微垂,似妖似魅。
“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休想!”
“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有骨气,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剥夺你做男人的权利了。”云若璃捡起地上的匕首。
“你、你想干什么?”黑衣人眼中露出恐惧。
云若璃坦然道:“阉了你。”
“你……你敢!”
黑衣人这下真的慌了。
这个女人的无耻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她居然连阉了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真是那个懦弱无用的云家小姐?
他别是找错人了吧!
黑衣人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缓缓驱动内力,企图解除身上的僵硬,但不管他怎么试,结果都是失败。
他脸色变得难看。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这可是我今天专门花重金买的毒药,一般人解不开的。”云若璃将匕首在他身上比划。
她土匪一样单脚踩在短凳上,笑容邪恶得像个魔鬼,“所以你想好了吗,如实招来,或者……少个零件儿?”
“我……”
哐啷。
窗外忽然传来声轻响。
云若璃只觉得眼前一黑,桌上的油灯不知被谁弄熄了,面前有疾风吹过。
她神色一沉,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匕首投出去。
没有声响。
等到她摸到火折子再将灯点燃时,黑衣人和那把匕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居然还有同伙,早知道直接把毒点在油灯里好了,哎,为什么要节约这点药。”云若璃痛悔不已。
说到底都是穷害的。
穷逼诸事不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