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明明是我长姐她先动手的，虽然她是我嫡姐，但做人要对得起良心，我不能包庇她。”云绾说得坚定。

云曦也道：“世子刚才不在这里，定是没有看清，不过这地上还有姐姐行凶用的簪子，上面可都是王爷的血。”

“实不相瞒，这次的诗会原本没有邀请长姐，是她非要央求我们带她过来，我们以为她只是想长长见识，谁知道藏着这样的心思。”云绾捶胸顿足，看起来十分悔恨。

这是在说云若璃早有预谋。

江淮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话里话外都是要置人于死地。

他从来不擅口舌之争，一时语塞。

而孙临风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记得自己发了很多帖子，但都是平日诗会上有名的才子佳人，似乎真的没有这位云大小姐。

这就很尴尬。

他本来是被好友临时抓来救场，也没看清当时的情况，现在这么多人指认云家大小姐有罪，他也没那个本事力排众议。

而云若璃一直没说话。

她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当然，长姐犯了错，我们也是难辞其咎，还请王爷重罚！”云绾悲声道。

行刺亲王怎么都是死罪，她恨不得云若璃被当场打死，急切的心情差点写在脸上。

睿王眼眸泛着寒光。

他也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崔嬷嬷的仇，他一定要报。

目光一转，落到那个月白衣衫的年轻男人身上，“元大人，你是中书舍人，曾经也任过大理寺少卿，大齐律例你最了解，不知当街杀人该当何罪？”

他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而这位白衣人显然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也是心腹，只要他参与此事，就算以后皇帝问起，也有人当挡箭牌。

“回殿下，蓄意杀人，其罪当诛。”男人淡淡开口，他的声音一如身上清冷的气质，淡漠且拒人于千里之外，“且律例有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那就好，这么说……”

“这么说起来，那王爷与民女同罪啊。”云若璃终于开口。

她撩开面上薄纱，露出颚下红色的掐痕，有几处甚至已经开始泛起青色，可见刚才力道之大。

少女妙目泠泠如皓月清辉，声音清灵，“我确实伤了王爷，但那是情急之下无奈之举，若不如此，小命就要没了，看看，王爷是真心想要杀我呢。”

“你……”

“那位大人刚才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相信王爷千金之躯，公正严明，应该不会厚己薄彼吧。”

云若璃笑着道。

薄纱之下，那一抹红唇冰冷如斯。

睿王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与他针锋相对的少女。

曾几何时，她永远都是畏首畏尾的跟在他身后，哪怕见他皱一皱眉头都要自责半天，什么时候主动出手伤过他。

可现在她不但算计害死崔嬷嬷，还用簪子刺伤他的手，扬言要与他同罪。

这不是她。

“你不是云若璃，你是谁！”

“她死了，金銮殿上你亲手逼死的，王爷难道忘了吗？”

云若璃说的是实话。

那个可怜软弱的女子已经化作一缕幽魂，永远消逝在这天地间，至于她是谁，他不配知道。

“误会，都是误会，王爷刚才是不小心失手，还好云大小姐反应快，大家都没受什么伤，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开口的是刚才跟睿王说话的文人之一。

他四十岁上下，是这次进京的考生。

看他的态度，应该是想为睿王开脱。

云绾不能接受，“怎么叫没受伤呢，王爷都见血了！”

她急得大叫，声音尖利粗鲁，毫无仪态。

“恕在下直言，刚才分明是三小姐蓄意挑衅在先，王爷一时激动才误伤了云大小姐，在下也想知道，三小姐是何居心？”

一句话将祸水东引。

所有人看向云绾。

他口齿伶俐，逼得云绾哑口无言。

云绾要抓狂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还形势大好，她们马上就要弄死云若璃了，这个该死的老男人为什么要来搅局！

“先生，我家三妹心直口快，应该没有恶意。”云若璃放下面纱，声音亲和。

温柔的声音自口中婉转而出，似石上清泉让人头平静，素色的衣衫干净姝丽，更衬得她仪态得体，端庄静雅。

她才十四岁。

京城的贵女们在这个年纪就能这般谈吐得体，雍容大度的并不多见。

文人心惊。

这个云家大小姐，恐怕没传闻中那么简单。

“是了，绾绾只是一时心急，前些日子我被姐姐误伤，本来已经没什么大碍，可绾绾担心我，才会对姐姐心生怨怼，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云曦打圆场。

她强调自己被云若璃弄伤的事。

残害手足，在世家的圈子里是大忌，不管是不是真的，以后都不会有人跟云若璃交好。

没有愿意跟心思歹毒的人做朋友。

况且云绾年纪小，她的言行完全可以用成年少冲动来解释。

文人笑着不说话。

睿王也已经冷静下来。

他将云若璃的异常抛在脑后，心里仍然惦记着云曦的伤，想在一会儿诗会结束后再仔细询问。

孙临风连忙打圆场。

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只是其他人看云家三姐妹的眼神各异，有讽刺，有嘲笑，更有怜悯。

讽刺嘲笑的是云曦云绾两人的“姐妹情深”，怜悯的是云若璃识人不清，别人分明是想害死她，她却还傻乎乎的帮人说情。

云绾身在其中，只觉芒刺再背，那些讥笑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站立不安，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云若璃。

她真该死！

“我才没说谎，明明就是长姐故意弄伤的姐姐嘛，而且我还看见长姐在风月楼买香料，回来偷偷撞进香囊里，说要给王爷用呢！”云绾跺脚，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

风月楼！

其他人听罢，脸色大变，诧异的看向云若璃，目光中生出几分戏谑，更有些轻佻的世家公子目露暧昧。

风月楼故如其名，是大齐的风流场所，而其中香料多有催情成分，没想到云若璃为了勾引，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真不知道云将军怎么教的女儿。

睿王觉得丢脸极了。

这个愚蠢的女人。

他当然不觉得她弄来香料会是什么单纯的目的，难怪她今天对自己态度反常，原来是觉得胜券在握，不需要再做出深情的模样。

真是下贱！

睿王双目冒火，要不是有人拦着，他现在就想掐死那个贱人！

孙临风却道：“云三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没有乱说，长姐今天不是还带着吗，呐，就是她腰上的那一个。”云绾声音轻快的指出来。

她利用自己的年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天真懵懂的孩童。

但那只指着云若璃的圆润手指，此刻却像是最恶毒锥心的利箭，要刺穿云若璃的心脏。

这就是她送她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