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归鹤楼。
这里是世家子弟办诗会的首选场所,而这次的主办人汝南侯世子孙临风是有名的纨绔,本来可以仗着家中权势随意吃喝嫖赌,偏偏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要做个文化人。
其他氏族贵勋固然觉得诧异,但不能不给面子。
所以这次诗会受邀的人基本都出席。
其中也包括睿王。
云曦走下马车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睿王站在归鹤楼门前,正在跟几个文人交谈。
他一身天青色窄袖竹纹锦绣长袍,外披水色大氅,将颀长的身形衬托得高贵异常,尤其是那剑眉入鬓,面如朗玉,更显得清贵威仪。
可以说只要他往那一站,哪怕不说话,也足以让出席的世家贵女们面红心跳,兴奋不已。
云曦走下马车。
正好睿王也看过来,“曦儿。”
他肃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低沉的嗓音极富磁性。
“见过王爷。”云曦客道的向他福礼,看似端庄的表情下藏的是心跳如擂的兴奋,“没想到今天王爷也会来。”
她其实早就知道。
“今日有闲,加上之前跟临风有些渊源,就顺便过来给他捧场了。”睿王道。
他跟云曦说话向来温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若璃几乎要认不出这个男人居然就是曾经在金銮殿上对她打杀谩骂的那个。
人心千面,她看到的总是最恶的一面。
“哎呀,王爷也来了,王爷好。”云绾从马车里钻出来,动作轻快的蹦到睿王面前。
她开朗活泼,人人都觉得她天真可爱。
没人管云若璃。
到了这里,已经没必要做姐妹情深的样子,反正她马上就要完蛋,成为所有京城世家口中的笑柄,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样的人,还是离她远点好。
“绾绾又长高了。”睿王道。
云曦的妹妹,他也是格外照看。
“胡说,我最近在受罚,只能吃些清粥小菜,一点荤腥都不曾见到,哪里能长高呢。”云绾娇嗔道。
说完后,她静静等睿王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皱眉道:“你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我做错事了嘛,之前长姐弄伤了姐姐,我就说了她几句不是,可祖母心疼她,不让我说,还要罚我。”
云绾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
老夫人平日最疼她,她却毫无负担在人前诋毁她,“祖母从来偏心,我也习惯了,只是可怜了姐姐,那么深的伤口,还要被涂上辣椒和盐,那几天晚上她都疼得睡不着觉呢。”
“你说什么?”睿王脸色大变,他看向云曦,“你受伤了?”
“没……王爷不要听绾绾胡说,不过是一点小伤,也不是很疼……”话是这么说,但云曦说话时故意抬起手,露出里面层层包裹的纱布。
“混账!”
睿王怒极,二话不说朝云若璃走去。
彼时云若璃刚被云池搀扶下来,还没站稳,就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她面前,手指隔着面纱,掐住她下颚。
他力道很大,没有怜香惜玉,仿佛要将她骨头都捏碎。
那一刻,云若璃清楚的感觉到,他是真想杀她。
“小姐!”云池惊呼。
她上前救人,却被睿王的内力震开。
云若璃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云曦云绾两姐妹,正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她们甚至想,如果云若璃能死在这里最好,根本不需要她们动手。
可她们没能高兴太久。
只见云若璃双眼通红,抽出头上簪子,毫不犹豫的扎在睿王手肘上,睿王吃痛松手。
“你……”
“咳咳……咳……王爷当街杀人,就没想过后果吗?”云若璃不惧他一脸怒容,冷声质问。
云绾却大声道:“长姐你疯了吗,居然敢袭击王爷,你不要命了?”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云若璃身上。
人们看见她手上拿着带血的银簪,而睿王捂着手臂,目色深沉,杀气隐隐。
“发生什么事了,那人是谁?”
“竟有人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殿下,简直岂有此理,没有王法了吗?”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把那个女人押下!”
“等等,那人好像是……”
有人认出了云若璃。
她虽然遮着脸,但云绾已经迫不及待暴露了她,所有人都知道袭击睿王的是云家的大小姐,甚至还有人说她跟自己的妹妹争风吃醋,因爱生恨。
“堂堂云府嫡出,居然是这般嘴脸,真是令人不齿。”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说她之前因为某些事情闹到了金銮殿上,还逼死了一个嬷嬷。”
“她竟这般恶毒?”
“可不是么,听说那嬷嬷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人,现在殿下只怕早就将她恨到骨子里,巴不得杀之而后快呢。”
众人议论纷纷。
云若璃眼色冷沉,将银簪丢到地上。
当啷。
青石地板发出一声脆响。
云绾还在混淆视听,“长姐再怎么嫉妒怨恨,也不能把气撒在王爷身上,你……你看看这样像什么样子。”
“是啊姐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弄成现在这样,王爷身体金贵,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是万死难辞其咎。”云曦也道。
她们都巴不得云若璃死。
所有的恶意对准了云若璃,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讨伐她,甚至有人要她滚回去,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眼前。
群情激奋。
云绾也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帮她们。
她们原本的计划都还没开始,那个丑八怪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受千夫所指。
云若璃静立不动。
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归鹤楼中传出来,“静心则专,静思则通,静居则安,静默则熟,眼见尚且不为真,耳听亦不非为实,何况各位都没亲眼看到事情的经过,又怎么好就这么下定论呢。”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少年执扇而来,不慌不忙,步履款款。
他身边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墨色窄袖华服劲装,长眉微微蹙起,冷酷肃杀,眉宇间带着刺骨戾气。
而另一人气质全然不同,他身穿月白色长衫,广袖云纹,墨发高束,眉目如画,清冷的目光中潋滟出淡漠疏离,不用开口,已经让人领略他的倾世容颜和卓绝气质。
几人的出现让睿王沉默了片刻。
睿王目光在白衣人身上停留一瞬,才垂眼看向他身边的少年,“临风,你专程带着江统领和元大人过来,就是来帮这个女人说话的吗?”
他面色不虞。
原来那个少年就是孙临风。
这次诗会的主办人。
他听出睿王口气中的不悦,连忙摆手道:“啊,没有没有,是江……哎哟喂!哎哎哎,是我是我,是我非要英雄救美的!”
孙临风话说到一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声音都打了个转儿。
睿王无语。
他看向他身边的两人。
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并不说话,似乎只是来走个过场。
而江淮道:“殿下伤人在先,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