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现在不是开这种恶趣味玩笑的时候吧，你跟我合作，就是让我来给你当炮灰的？”

云若璃正色。

她没叫元子忱的字，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是敬称，这种大尾巴狼根本不需要什么尊敬。

他视别人为蝼蚁。

元子忱坐在她身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低沉道：“中书舍人素来刚正不阿，如果今天不帮你说话，那才惹人怀疑。”

“是啊，所以为了自己好名声，随便牺牲掉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女子，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你当然不会犹豫。”云若璃冷笑。

她早就明白自己是与虎谋皮，但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呢，前有云家上下虎视眈眈，后有诸如元子忱之类各有打算的豺狼算计，她想在这些人中间博一条生路，难如登天。

“说到底，你为了保全自己，保住自己幕后的身份，才会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我一个小女子，人微言轻，自然人人可以轻贱。

大人胸中有沟壑，有抱负，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当然会选择适当的时候明哲保身，而且我今天有惊无险，连根毛都没掉，大人心里那一点点微末的愧疚心也随着傍晚的一阵微风烟消云散了。

对你们所有人来说，今天不过是看了场笑料，不管是荣华还是我，我们都是你们股掌之间的棋子，大人，我说的对吗？”云若璃一字一句道。

她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懑。

这个时代，女人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作为生儿育女的工具，有的甚至只是暖床的玩物，随时被舍弃。

人心薄凉，对谁都一样。

她虽然讨厌荣华，但更讨厌这些满嘴仁义抱负，实则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们。

在这个地方，她没有战友，没有知己，只有一个个为自己利益算计的恶鬼，她要活下来，就必须披荆斩棘，踏平前方的尸山血海。

她并不觉得害怕。

因为同样是绝地求生的路，她上辈子已经走了一辈子。

而在这里，总有一天她会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成为他们谁都无法忽视的，史书上的一座丰碑。

……

云池坐在车辕上，感受着马车颠簸。

她听不清小姐在跟元大人说些什么，但隐隐从他们忽高忽低的声音里听出，两人应该是在吵架。

她很担心。

还有睿王。

今天睿王的表现可真把她恶心透了，小姐那么危险的时候，他居然还推着她出去跟公主对决。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叫个男人！

小姐为他做了这么多，可那些加起来，居然还比不上二小姐装模作样掉的几滴眼泪。

太可恶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小姐想办法退掉婚约，若嫁入睿王府，那跟人间地狱有什么区别。

云池刚想到这里，马车就停了。

她看向身旁的来福。

不等她说话，元子忱已经掀帘而出，浅色锦靴踏过车辕，未做任何停留。

“以后有什么事，叫来福去做。”

这是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车内女子的冷笑。

云若璃自那天之后就没有见过元子忱。

当然她也不想见。

这日，晴方好。

云若璃正在往脸上糊药，云池鬼鬼祟祟进来，在她手边放了个东西。

“小姐，奴婢把药给你买回来啦。”云池笑眯眯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云若璃一愣，“什么东西？”

“药啊小姐，这是妙手堂的祛疤膏，奴婢攒了许久的钱，终于买回来了。”云池很开心。

虽然这些日子云若璃一直在往脸上敷药，但她从不给人看她的脸究竟恢复得怎样了，云池认为一定她自己配置的药效不好，所以连续做了大半月的女红，加上之前攒下的，终于把祛疤膏给买了回来。

云若璃沉默。

其实现在她手上已经有一些钱，不过都被她拿去买了其他药材，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自己攒了私房钱给她买药？

图什么？

“治脸的药，我不是已经做好了吗，现在每天敷着呢。”云若璃问她。

云池只道：“多试试总是好的，奴婢打听过了，这妙手堂的祛疤膏是全京城最好的，小姐你用了一定会有效果。”

云池不敢说她自己调制的药没有医馆的好，只劝她都用。

像是怕被拒绝，云池把东西放下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云若璃看着小丫头欢快离去，她手指上还残留着针线留下的伤口，但她丝毫不抱怨，反而显得很高兴。

云若璃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

她第一天回到云府，云池被那些丫鬟婆子用刑的时候，她并未阻止。

末世人人冷漠。

她亦然。

可那个小丫头却像小太阳一样，照亮人心最冰冷的地方，她默默握紧木盒，感觉似乎有股暖意从手心蔓延开。

哪怕到处都是毒蛇猛兽，但相比起人人自危的末世，这里好像也不是太差。

……

又过了几日

云若璃洗掉脸上最后一次剂量的药膏，像往常一样将面纱戴上，然后叫云池进来。

云池说东西已经准备好，来福那边马车也已经就绪。

今天他们要出城。

云若璃昨天忽然去药铺采购了几种药材，回来在房间里捯饬一会儿，然后就做出了今天要去城外烟雨林的决定。

云池不明所以。

不过既然是小姐的决定，她当然无条件服从。

柳氏最近很信任来福，只要是云若璃想要出门，她都会派来福跟着。

云若璃自己无所谓。

都是眼线，不管是柳氏的还是元子忱的，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脸上的疤已经治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治腿，但根据她这段时间观察，总觉得这条腿“残”得不简单。

这不是天生残疾，而是中毒。

而且这个毒似乎是活的。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所以在查阅了邺京周边所有的山林分布之后，她果断选择了临水靠山的烟雨林。

不幸的是，路上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太平。

她遇到了出来踏青郊游的睿王和他的宝贝白莲花云曦。

云若璃很无语。

所以为什么有句俗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天爷注定要让她来做这个勇者。

去烟雨林不经过官道，但必然途径一条只容一辆马车经过的小道，而他们的马车和睿王的马车现在就这么僵持着。

“这么巧，姐姐也来踏青？”云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轻快中带着得意。

她不知道云若璃用什么手段知道他们行踪，但她这么没有脑子的跟来，一定会惹王爷不快。